青池宗,元烏峰。
元烏即將坐化的消息已經漸漸傳開,這紫府真人也時時刻刻在宗內宗外穿梭,一眾弟子心照不宣,誰也不敢去提這事。
元烏峰高聳,雲霧繚繞,火脈噴涌,此峰是青池專司煉器的仙峰,平日裏修士起起落落,熱鬧非凡,如今卻顯得有些冷清,似乎都在繞着走。
畢竟如今的元烏是宗內宗外最不用講道理的,哪怕是路上見了誰覺得晦氣,一揮袖將之打死了,恐怕也沒有人敢申冤。
唐攝都從洞府之中出來,身上的鎧甲鏗鏘,顯得很是頭疼。
唐攝都在洞天之中沒有撈着什麼好處,反而受了重傷,知道這幾年元烏要發狂,他便趁着療傷的名義一拖再拖,在峰中閉關了許久,拖來拖去拖了十多年。
如今卻到了不得不見元烏的地步了,若是再避而不見,恐怕元烏哪天想起,破開太虛一巴掌將唐攝都打死。
不曾想才走到半山腰,便見一青年模樣的男子站在山前,讓唐攝都一駭,連忙道:
「見過元素真人。」
元素端着一玉壺,似乎還在飲酒,驅趕蒼蠅似的擺了擺手,輕聲道:
「我只來看着他死,與你無干。」
看着元素一副恣意模樣,唐攝都汗出如漿,心中要哭出來,元素是刻薄性子,不會放過這個嘲諷元烏的大好時機,只為難了他們。
他快步上山,那大殿面前同樣站着一人,不着青衣而披錦袍,留着短須,膚色暗黃,面容瘦長,兩眼無神,同樣是惶恐至極。
此人是元烏峰另一位話事之人,以貪婪著稱的【錦烏鼷】余肅。
兩人對視一眼,都哭喪着臉,卻見平日裏金光閃閃的大殿如今黯淡無光,從來是一副光明姿態的元烏消失不見,唯有一白髮老人,披頭散髮,呆呆地跪坐在殿前。
唐攝都兩腿顫顫,聽着殿中嘩啦啦的金鐵之聲,恨不得將自己兩枚眼睛挖出來,把頭低到了胸前,顫顫巍巍地道:
「師…師尊」
上頭的元烏昏昏沉沉,眯眼看來,訝異道:
「攝城,修賢,你倆來了。」
兩人頓時變色,跪地不語。
唐攝都二人當然明白這兩個名字,一個是唐元烏之子唐攝城,一個是曾經是大師兄余修賢。
唐元烏冷酷無情,心中所念唯獨此二人,昔年兩人在世,元烏峰的風氣與如今截然不同,唐元烏面上還有笑容。
當年的唐攝都不過是一旁系的小子,像跟班一樣跟在唐攝城身邊,余肅還因為他的貪婪性子時時被兄長余修賢吊起來抽,哭嚎整夜。
後來唐攝城突破紫府失敗身隕,余修賢被赤礁島郭厄所殺,元烏都無能為力,自此性情越發偏激,到了如今的地步。
兩人只跪在地上,根本不敢說話,唐元烏披頭散髮,兩眼渙然,向前一步,伸手去拉唐攝都,問道:
「啊…城兒…怎地穿起盔胄來了,爹和你說過多少次…穿道袍…瀟灑些…奧…穿道袍好…」
唐攝都雖然對唐元烏又恨又怕,卻對唐攝城感情深厚,忍不住落下淚來,余肅也聽得動容,唐元烏又去拉余肅,問道:
「怎穿的這樣華麗!…修賢可算想着自己了…伱弟弟不中用的…哎呀…多學些道法…不要只修行…」
余肅本就含着淚,哪裏能聽得這話,一向貪婪刻毒的【錦毛鼷】哇地一聲哭出來。
這不哭還好,頓時將唐元烏從柔情和迷惘之中驚醒,冷酷和瘋狂通通落回他眼中,燦爛的光芒重新從他身上升起,他勃然大怒:
「狗東西,哭嚎個甚!我還沒死!」
元烏一掌打在余肅胸口,打得他一口鮮血噴了滿地,咕嚕咕嚕從高台上一直滾下去,余肅錦袍上都是血,爬起來磕頭,悲道:
「師尊!」
這一聲讓元烏高舉的手放下來,目光逃避似的從他身上跳過,冷冷地落在唐攝都身上。
唐攝都兩唇慘白,直勾勾地看着他,元烏大怒,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