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男,現年十九歲,家住北京城宣武街西曲子胡同,刑部大牢玄字一號監的一名獄卒,因乖覺伶俐,於萬曆八年初被司獄官劉大人提拔為玄字一號監的牢頭兒。
葉小天的獄卒身份繼承自他的老爹,老葉家是世襲的獄卒,這是洪武皇爺定下的規矩:子繼父業,代代傳承。
你要是當兵的,你兒子裏頭就必須得有一個當兵的,要是你家婆娘不爭氣沒給你生個男丁,那就從你家親戚里找一個,要是你家親戚里也沒有男丁,那就隨便你去哪裏找一個,哪怕你從大街上拐一個來,反正得補上這個缺。
你要是匠戶里的廚役戶,但是你還沒學會炒菜你老爹就死翹翹了,你壓根兒就不會做飯,那也不要緊,官府需要召集廚役戶的時候你去就成了,不會做飯燒火總成吧?反正你做的飯當官兒的是不吃的,人數要對上。如果你是個醫戶,而且你不懂醫術……,那我們提前向病人默哀就好。
葉家的獄卒身份傳到葉小天的爹葉老爺子那輩兒時就一根獨苗苗。但葉老爹很爭氣,他一口氣就生了對雙胞胎,長子葉小安,次子葉小添。小添是意外發現居然是雙胞胎,又添了一個兒子的意思。
葉小添對這個俗氣的名字實在不喜歡,又因為已經被人叫慣了,再改個新名字也不能敲鑼打鼓地普告天下,於是向老子鄭重抗議【之後,經老爺子同意,葉小添就變成了葉小天。
葉老爺子的獄卒身份只能傳給一個兒子,照理說應該傳給先從娘肚子裏爬出來的那個葉小安,只是小安小時候受過驚嚇,有一回他一掀被窩,堪堪瞧見一條從隔壁餐館爬出來,藏進他被窩的菜花蛇,從此變得特別怯懦老實。
葉老爺子考慮到天牢裏人精扎堆兒,不太適合這個老實兒子,所以就把一生積蓄拿出來,給大兒子開了家米麵油坊,把天牢獄卒這份有前途的職業傳給了他的次子葉小天。
葉小天替黃侍郎置辦好了酒菜回到天牢,瞧瞧天色辦完這件差就該交班了,便加快了腳步,不料剛剛進了天牢,就見司獄官劉大人遠遠的從廡廊下走過來,葉小天連忙站住,老遠的就向劉大人施禮。
司獄官名叫劉勇,五十出頭的年紀,赤紅色的一張臉龐,個頭不高,卻很墩實,衣着服飾與葉小天差不多,只是在青衣外面又罩了一條紅色的背甲。
司獄是從九品的小官,再可小那也是官,尤其是在這天牢玄字一號監里他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是以舉止之間,頗有一種睥睨不凡的氣概。
葉小天欠身笑道:「劉司獄好。」
「嗯!」
劉勇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瞟一眼他手裏的食盒,曉得是在撈外快。這些獄卒每月都有孝敬給他,所以對這種不壞大規矩的事情他一向睜隻眼閉隻眼。
劉司獄道:「你來的正好,廚下正在準備酒肉,一會兒你就給楊思送進去吧。」
葉小天奇怪地道:「莫名其妙的怎麼給楊神棍加菜?啊!莫不是他的案子判下來了,這是……要上菜市口?」
葉小天自從接替了他爹這份差使,給牢裏送過的酒肉不計其數,但是除了犯官們自己花錢買的酒肉,他只送過五份,每送一份,就代表一條人命即將離去。
劉勇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負起雙手揚長而去。葉小天怔立片刻,輕輕搖一搖頭,便舉步向玄字一號監走去。
葉小天把酒肉交給黃侍郎,轉身又來到楊思的牢房前,就見楊思盤膝坐在地上,正把幾枚石子拋在面前空地上,看着石子的落勢念念有詞,大概在推演伏羲六十四卦。
葉小天清咳一聲道:「楊大人。」
楊思抬頭見是葉小天,馬上舍了那些石子,欣欣然地迎到牢前,笑嘻嘻地道:「看來小兄弟對西洋星座術很感興趣呀,可是想讓老夫接着給你算一算麼?」
葉小天笑道:「得了,用西洋人的玩意兒算咱大明人的命,總叫人感覺怪怪的,楊大人還是給小子看看相吧。」
只要有機會賣弄本事,楊思就開心的很了,至於用什麼相術,楊思倒是不挑。隔着一道木柵欄,他仔細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