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皇帝簡派御前大臣載垣、內務府大臣文慶到尤府正式降恩旨,尤杉領闔府親眷家丁跪在桌子前面,由載垣宣讀。駢四儷六的恩旨,用的都是《尚的典故,抬頭的地方很多,載垣是個笨人,連斷句讀起來都很費勁,結結巴巴總算應付下來了。
在恩旨的最後說道:朕以孝道治天下,不忍母女長受離散之苦,當此迴鑾在即,令其可於便宜之時,歸府省親。
除了恩旨之外,於妃家另有一些賞齎之物,不過是一些綢緞、絹匹、黃金百兩、宮中珍玩之類。
等到宣旨完畢,尤杉跪着接下,轉授長子,捧放着西面的長案。等授受完畢,尤杉又率領全家親丁,向禁宮所在的西北方向,行三跪九叩的大禮謝恩。接着,匆匆趕到門外,跪送使臣。典禮到此告成,而麻煩卻還甚多。
主要是為了犒賞,在行禮這天,已經鬧得不可開交。恩旨降下之外,照例賜宴,由內務府和光祿寺會同承辦,名為賜宴,自然領了公款。筵席分為兩種,上等的每席五十兩銀子,次等的每席二十四兩銀子,一共兩千二百多兩銀子,尤家也須照樣再出一筆,用來另外犒賞執事雜役,由總其成的一個內務府主事出面交涉,講好五千兩銀子『包圓兒』,結果禮部、光祿寺、鑾儀衛等等執事,又來討賞。問到經手人,他說五千兩銀子『包』的是內務府,別的衙門他管不着,也不敢管。這明明是個騙局,但鬧開來不成話,尤杉只好忍氣吞聲,又花了三、四千銀子,才得了事。
犒賞之事禮讓內務府的人坑了一下,害尤杉多花了幾千銀子,趙五覺得自己的『專辦紅白喜事』的『金字招牌』為人砸得粉碎,當時便向主家『引咎請辭』。尤杉倒很體諒他,事情本來難辦,另外找人未見得找得到,就找到了,頭緒萬端,一時也摸不清。多花錢不要緊,這樣的大禮出了錯不是當耍的事,所以一再安慰挽留,趙五也只好勉為其難。
趙五爺的字號這時候喊不響、用不着,那就只有軟磨,他和他的幫手,分頭跟內務府、禮部、鴻臚寺、鑾儀衛、上駟院的官員說好話,從午前磨到下午…鍾,才算開銷完畢。
這一場交涉辦下來,趙五累得筋疲力盡,但他無法偷閒息兩天,皇帝御賜的賞齎之物到府,更加是非同可,其中有一些玉器、玻璃器皿、還有幾面鏡子,碰壞一點就是不吉利,怎麼向人家交代?為此趙五爺日夜擔心,魂夢不安
不過熱河城裏大大的官員,卻是喜氣洋洋,輕鬆的居多。各衙門雖不象封印以後那麼清閒,但也決不象平日那樣認真,皇帝迴鑾在即,公事能擱的都擱了下來。朋僚相聚,談的總是如何在回城之後好好熱鬧一番。
到了二月二十六,佳妃的儀架出避暑山莊的麗正門,前導後蹕,迤邐而行。街上早已經有內務府、熱河都統衙門派人清靜一空,彈壓秩序。
到了府門口,尤杉領着闔府家眷跪倒接駕,儀架不停,直接抬入正門,到了堂上,方才有太監請駕,佳妃落輿,入內居中而坐。
門口有乾清門侍衛守門,緝查門禁極其嚴厲,尤其是男子,不論是如何的至親,也不讓進門,倒是佳妃的母親、嫂子、家中的女眷,不在此列。卻也是恭具衣冠,碰頭行禮。
數月光景不見,女兒和初初離家時相比,更顯得珠圓玉潤,眉目如畫,腹微見隆起,一派雍容華貴,尤太太眼圈一紅,心中又是感念,又是憐惜,「……在宮中,可還好嗎?」
尤佳氏緩緩的搖搖頭,頭上戴着的雙喜如意碧玉簪搖動了幾下,沒有回答母親的話,而是很關切的問道,「娘,您和爹的身子,可還好嗎?」
「好,好。娘和你爹的身子都好。」
「女兒蒙皇上恩寵,這一次降恩旨回府歸寧,不日皇上就要啟鑾北返,到時候,女兒和爹娘……」佳妃這一次來之前,很是受了蘭妃的指點,說說心裏話自然無妨,卻萬萬不能落淚,免得把這大喜的日子,弄得讓人惻然不歡,沉默了一下,用力憋回湧上眼眶的淚水,她說,「女兒和爹娘怕再難有相見之日望爹娘保重身體,……女兒在宮中,也會時刻為爹娘焚香祝禱。」
「妞妞……」只叫了一聲女兒的乳名,母女二人同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