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元年,元月初九。
暴雪在悄無聲息間下了一夜,拂曉將至,籠罩在虞都內外的黑暗,被東升的朝陽驅散,天邊泛起魚肚白。
驟起的刺骨寒風,吹裹着雪花飄散,只是令人覺得發瘮,是這座人口超百萬的巨城,竟然如同鬼城一般死寂沉沉。
咚——
鐘聲響徹天地。
「跪!!」
鐘聲悠長,在皇城的東廣場響起低沉聲,數不清的人潮,個個披麻戴孝,神情憔悴,隨着傳唱響起,人潮動了。
「別管哪朝哪代,這天家都無親情可言。」
人潮中,一身形消瘦,披麻戴孝的孺童,撩起裙擺跪到錦墊上,凍到通紅的雙手,按在冰冷雪地的那剎,刺骨寒意讓孺童清醒。
「也不知宮中現在怎樣了。」
「誰知道呢,這也不是我等能左右的。」
「還要等多久啊。」
「是啊,大行皇帝梓宮停靈已過七日,這皇位」
人潮中出現的議論聲極低,似與大行皇帝駕崩,皇位空缺有關。
聽到這些議論的孺童,心情有些複雜,「算算時日,穿越到這裏也有七日了,這一切真像是在做夢一樣。」
楚凌沒想過穿越這種事,有一天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唯一讓他慶幸的是姓名沒變。
這也是他唯一能夠接受的。
原主的身份還算尊貴,是位皇室子弟,可年紀卻很小,才八歲!
關鍵是虞朝算什麼?!
「王兄,我困…」
在楚凌的身旁,跪着一與他年紀相仿的孺童,眼角噙着淚,一連七日在此守孝,眼下已接近崩潰。
楚凌看了眼孺童,想起前幾日孺童偷偷塞給他的餅,楚凌沒有說話,伸出凍到通紅的手,去拉孺童膝下錦墊,示意他靠在自己身上。
孺童露出驚喜。
他太困了。
也太累了。
「七殿下!!」
只是孺童準備依偎時,刺耳的聲音響起,立時有無數道目光投來。
楚凌的眉頭微蹙,他清楚,自己果真是被盯上了。
一面白無須的宮人,快步朝楚凌走來,宮人身後還跟着幾人,一行人的表情各異。
「十王府為大行皇帝守孝,殿下您怎敢僭越宗法禮制!」趕來的宮人,眼神不善的盯着楚凌質問。
這一行人的身份不簡單,乃是內廷與外朝所派,負責主持十王府守孝事宜。
按虞朝宗法禮制,大行皇帝梓宮停靈期間,舉辦守靈守孝諸事期間,敢有人私下行僭越之事者,凡是被特派內臣外臣發現,可上疏彈劾!
「你哪隻眼睛,瞧見本殿下僭越宗法禮制了?」
而讓不少人錯愕的,是一向唯唯諾諾的楚凌,居然敢當眾質問宮人。
楚凌的眼神很冷。
宮人莫名一慌。
這與他記憶里的七殿下,似乎有很大不同。
見宮人這樣,楚凌篤定此前猜想。
自己就是動了下,就僭越宗法禮制了?
那先前私議的人,為何卻視而不見?
眼下在梓宮裏躺着的那位,乃虞朝的第三任皇帝,太宗文皇帝唯一嫡子!
楚凌在太宗文皇帝諸子裏排第七,如果要將大行皇帝也算進來,楚凌其實應該排在第八。
虞朝的等級觀念極重。
為彰顯國本之重,儲君之尊,行冊封大典後,太子不入排序,以明君臣之別!
大行皇帝登基不滿一載驟崩,雖說在世時冊封了皇后,還廣納妃嬪,但卻沒能留下皇嗣。
如此事情就有趣了。
至尊皇位出現空缺,誰來克繼大統,誰能克繼大統,這裏面的門道就太多了。
大行皇帝駕崩,無嗣,或循繼統,或循繼嗣,不管選擇哪種,按虞制都會優先考慮太宗文皇帝這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