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的往灶台里續木頭,火燒的那麼旺,前屋的炕上甚至因為滾燙,冒起騰騰白煙。
熱氣滾滾,都要將我燒化。
可我父母的身體卻越來越冷,越來越僵直,再也沒了活人的表情。
我坐在炕沿上,失聲痛哭。
疼啊!疼!
不同於被剝皮的那種疼,不同於被母親罵的時候那種疼。
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難以描摹的、令人窒息的疼痛。
雖然小時候,我經歷過詭異恐怖之事,但是我的父母站在我的身邊。
現在,我的父母沒了,死亡就直挺挺的站在我的面前,和我隔了一面紗,親吻我的頭皮。
我的眼睛腫的睜不開,我的眼淚流的乾涸了。
生活總要繼續。
首先,我要為我的父母下葬,然後,我還要去找宮一語。
她一定在哪個角落裏等着我去救她。
我勉強恢復了一些神志,又撫摸了父母的臉頰。
然而,當我低下頭時,驟然發現,父親和母親嘴巴里有些奇怪。
我打開手電筒,向他們的嘴裏照去。
他們的嘴裏空空蕩蕩!
沒有牙齒,沒有舌頭,只有沾着血的紅彤彤的黏膜!
我想起了戴上翠綠珠子後,當晚做的那個夢。
紅衣倀鬼撕開我的嘴,扯掉了我的舌頭,被珠子灼傷以後,陰森森的說:「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我去你媽的!你要找就來找我啊!找我爹媽算什麼本事?!啊?你給我滾出來!我殺了你!殺了你!」
我渾身發抖,忍不住的大聲嘶吼着,到最後,這種嘶吼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八年前,我沒能戰勝邪祟;八年後,亦是如此。
我的父母永遠的離我而去,宮一語只是因為得到我的喜歡,就音訊全無。
我好像是混進狗群的羊,格格不入,還帶來了邪惡。
說起羊來,直到這時,我才發現,院子裏的羊擠在一起,直勾勾的看向我父母的方向。
幸災樂禍、不懷好意。
那可不像是羊的眼神。
我打了個哆嗦,說遷怒也好,敏感也罷,我拾起鐵鍬,對着這些羊的頭拍了下去。
就像當年父親拍那些雞鴨鵝一樣。
黑色的山羊驚恐的跳出羊圈,四散逃去,它們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叫聲。
濕漉漉、黏糊糊,令人作嘔。
村長走進院裏,無奈的嘆口氣說道:「阿瑞,別太難過了。快些振作起來,你父母的喪事還需要你來操辦。
不用理會外面那些人,他們都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村長說着便推着我進了屋子。
然而,當他看到我父母的死狀以後,卻退出了房門,就站在門口。
他的雙唇有些顫抖,眼神驚恐:「阿瑞你還是給你父母擦擦,將他們的嘴合上吧」
村長又說了很多,無外乎勸我努力,勸我振作。
我撐起疲憊的身體,硬擠出一個笑容:「二叔,我沒事。我先幫他們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吧。」
我打開了衣櫃,只見兩套壽衣擺放的整整齊齊。
我一下子愣住了,心中五味雜陳。
原來,我的父母早就預感到這一天了。
原來,蒙在鼓裏的只有我一個。
在村長的幫助下,我順利的安葬了我的父母。
摔火盆、打白幡、掃棺材。
當白倌高喊:「釘棺木!」,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淚水流進我的嘴裏,那麼咸。
我知道,從今天開始,我再沒有親人了。
安葬好父母以後,我收拾收拾去了鎮裏。
鎮裏有一家公安局,裏面只有三五個快要退休的老警察,平時忙的腳打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