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江之中,兩條船順水而下。
一艘客船,體型較小。
一艘貨船,就要大上許多。
白家奴僕已在岸邊等候多時,船剛靠岸,就立即簇擁過來。
一頭頭肥豬,被陸陸續續趕下船。
還有人挑着擔子,全是各種食材。
距離老太君九十大壽,足還有二十多天,白家就已在準備壽宴了。
而且要大擺流水席,周邊村子的肥豬不夠,直接去縣城統一採買。
村里養羊的較多,這畜生吃草就行。
養豬的卻沒見幾個,畢竟豬要吃糧食,村民哪有足夠的剩菜剩飯餵豬如果紅薯得到推廣,養豬的農民就會越變越多。
負責採購事宜的,正是白家大郎白崇文,已經年過四十歲。
他在岸邊忙得不可開交,三弟白崇彥卻在船頭瀟灑清閒。
忙活一陣,白崇文回頭看向三弟,臉色帶着幾分陰鷙。
自己整日忙裏忙外,三弟卻逍遙快活。
偏偏父親凡事都順着三弟,卻又對自己呼來喝去。
這擱誰受得了心理不平衡啊。
白家三公子白崇彥,大約二十五六歲。
頭戴東坡巾,手持白摺扇,正指着對岸遠山說:「此山如虎踞,俺家的後山如龍盤。
兩山隔江聳峙,大有虎踞龍盤之勢,先祖便是看重這風水,才安宅建屋開荒立業。
」「確實好風景。
」旁邊的士子點頭讚許。
這士子名叫李含章,乃洋州通判李瑞之子,已隨父寓居洋州大半年。
一聽州判這個職位,似乎是知州的副手。
其實不然,它是設來牽制知州的,初時幾乎跟知州平起平坐。
宋代的官僚體系複雜,不僅文官牽制武官,文官內部也互相牽制。
通判,掌握着財權!「可貞兄,請移步下船。
」白崇彥邀請道。
李含章道:「雋才兄先請。
」兩人互相謙讓着下船,沿途欣賞田園風光。
他們看不到百姓窮困,只曉得鄉下景色宜人。
辛苦鋤禾的老農,滿身泥土的牧童,皆是這山水畫卷里的風景線。
行不多遠,路遇二童子。
一個童子手持竹棍,奮力大呼:「玉帝老兒,吃俺老孫一棒!」另一個童子不幹了:「你都做了三回孫悟空,這回該輪到俺了,俺才是孫悟空。
」「俺再做一回。
」「不行,不行,你再做孫悟空,俺就不玩了!」「那你做孫悟空,俺不做玉皇大帝,俺要做二郎神楊戩。
玉帝老兒太不經打了。
」「……」於是乎,孫悟空和二郎神,就在路邊開始大戰,棍棒相交打得不亦樂乎。
時不時還施展法術,變成老鷹、廟宇之類。
什麼鬼李含章好奇問道:「雋才兄,貴鄉的童戲,看來別開生面,不知出自哪個詩話戲本」「俺也不知。
」白崇彥有些迷糊。
北宋已有了《大唐三藏取經詩話》,孫悟空的原型早就誕生。
但不叫孫悟空,還是「猴行者」這種路人甲名字。
至於豬八戒,暫時沒有,只有沙和尚的原型「深沙神」。
百年之前,宋真宗正式冊封玉皇大帝,而且這位玉皇大帝還姓趙。
自此之後,玉帝便成為眾仙之主,迅速在全國範圍內家喻戶曉。
白崇彥喚來童子,質問道:「你們為何對玉帝不敬那孫悟空又是何方神聖」童子回答:「孫悟空就是美猴王,美猴王就是孫悟空。
」「美猴王又是誰」白崇彥問道。
童子說道:「美猴王是石頭裏蹦出來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白崇彥越問越迷糊:「你們聽誰講的」童子說道:「朱秀才講的,朱秀才可會講故事了。
」「朱秀才又是誰」白崇彥問。
「朱秀才就是朱秀才。
」童子回答。
幾歲大的小屁孩兒,肯定問不明白,白崇彥揮手將那童子打發走。
正好有白家的奴僕,挑着壽宴食材路過。
白崇彥叫來問:「村里可來了一個朱秀才」關於沈有容的風流緋聞,不但在村里傳開,而且傳到了白家大宅。
這奴僕當然是知道此事的,但白崇彥跟沈娘子的亡夫是同窗,而且此時還有個李相公在場,奴僕也不敢直截了當的回答,只含糊道:「有個朱大相公,還有個小朱秀才,是外鄉來的一對父子,這些日子住在沈娘子家裏。
他們還說,那朱大相公……曾與公子一起在外遊學。
」兩個大男人,住在沈娘子家白崇彥頓時心中憤怒,認為同窗好友的遺孀不守婦道。
即便要找男人,也該正兒八經改嫁,把野男人養在家裏算什麼隨即又開始疑惑,思索自己在外遊學時,是否真的結識過朱姓士子。
聽到主僕二人的問答,似乎牽扯到哪個婦人,李含章裝作沒聽見,轉身眺望遠山的風景。
此事暫時不急,等自己得空了,再去看看是啥情況。
白崇彥當做啥事也沒發生,笑着對李含章說:「可貞兄一路舟車勞頓,先去寒舍歇息一宿,明早便上山觀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