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解被捕了。
從衛青登太史令府算起,到郭解被捕,也僅僅過去一月有餘。
可這一月以來發生了很多事。
郭解在司馬子長的提醒下,已是連夜逃往臨晉,其母親也被安頓在夏陽。
這一路逃亡,郭少俠之名過於好用。
先是素不相識的臨晉籍少公冒大風險親自送其出城,官吏尋至籍少公家中,其人無奈自殺,斷絕線索。
後從臨晉逃亡太原的郭解路遇昔日門客,長相尚可,但嘴巴極大,人稱大嘴門客;為報當年知遇之恩,假扮郭解向河朔方向而行,引開官軍。
好景不長,門客身死之後,郭解在一個雨夜被抓。
衛青無可奈何。雖身居高位,當朝紅人;但此事事關陛下大一統謀劃,衛子夫出面也不可能更改此事。
太史令更是不知如何,揮筆潑墨是天生本事;廟堂心計實在是難為太史公大人。
司馬子長倒是尚有餘力,他相信只要自己開口,陛下或許會法外開恩。
可司馬子長心有不願。穿越之前的他本就心性涼薄,來此大漢天下,也非自我選擇。
若是可以,他只想見識真正的大漢天下,欣賞武帝時期的英雄豪傑。順便通過龍門山十三年奮力不停的推演天下,為自己贏得免遭厄難的機會。當然,如果能爬上這天下的權力巔峰,自是一番驚喜。
可眼前最基本的,應是明哲保身。郭解之事,可以說是觸之者死。當日在府中自己點破此事,已經染指郭解出逃之事,如今司馬子長只想冷眼旁觀。
可太史令大人似乎有不同意見。
「遷兒,為父不想去想郭解該不該死,也不想他到底是好是壞;但有一件事,你要明白;歷史,不會因為任何人更改。爹會如實記下郭解之事,哪怕今上龍顏震怒!」
司馬子長內心無奈,郭解可以不救,太史令大人如何不救?
今日的司馬子長並未配刀入宮,他的心中也是忐忑,不知此行是否可以救郭解,但就算是放棄一切,也不能讓太史令被殃及。
「子長今日求見朕,不知何事?」劉徹明知故問道。
司馬子長深呼一口氣:「陛下,子長為郭解之事而來。」
武帝沉默,司馬子長繼續說道:「郭解樣貌與常人相比都不及,也並不能言善辯;可當今天下無論達官賢人還是市井無賴,對其都心有敬佩,大漢遊俠更是以其為傲。」
武帝一聲冷哼,司馬子長心頭顫動,但仍是咬牙說道:
「子長知道陛下心繫大一統局面,天下一統,萬民方能安。故郭解在他人心中地位越高,其危險越大,更何況大漢遊俠豪族皆以其馬首是瞻,郭解一日在,江湖以俠行權便一日不得消除,大一統局面則一日不成。任何明君都不會允許有他人染指生殺予奪大權!此事其實已成為死結。」
說到這裏,司馬子長心裏嘆了口氣,因為他知道,自己無力回天了。
雖說武帝允諾將來應他一事,可前提是不危大漢天下。郭解之流,已經是大漢天下心頭的一根刺,不拔不行,只要他活着,他的威望便一直在,遷往茂陵的豪俠貴族,便一直有心理依靠,便會不自覺的聚成一團,對抗皇家。
司馬子長泄了一口氣:「陛下,子長自知郭解之事已無變化可能,但家父太史令,居史官之責,當初陛下答應應允子長一事,子長今日請陛下開恩,准許家父記錄郭解之事,此舉也可顯得陛下寬宏大量,能容常人所不能。」
......
自古君心似海最難測。
司馬子長為收復河朔之地獻計,換來武帝一諾,更換來天子青睞。
可今日出宮之後,一諾已兌,天子青睞也不知是否還在,唯一不變的,郭解必須死。但許是看在天子一諾的份上,並未追究郭解家族。
若說此事最大輸家,無疑是郭解,丟了性命。可司馬子長也是丟了一張保命符,如今只好重新想辦法,看如何避免四十七歲必會帶來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