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鰱話音一落。
六百儒生,頓時大吼道:「懇請大王,以王道御法!」
「王道御法!!」
聲音闖蕩在咸陽的上空。
此刻,百姓們已然聚集了數萬。
一個個都在說,王道御法,避免讓法令流於刑治。
看到這一幕,此前哀嚎的儒生們一個個都收住了啼哭,百姓們似乎也被儒家說的懂了那麼一點,就是說,刑罰太嚴了,松一點,能松刑罰的就是王道。
然而。
儒家聰明就在,不改變法制,而是在現有的法制上,去鬆緩法制。
嬴政此刻,內心中如寒冬臘月。
這樣的大事,儒家若是誠心來獻策,嬴政也不是不可去聽,天下制度,本就是要時時要學習,去學着改變,而且,現在嬴政都還不知,等到天下一統後,怎麼來治理這個古往今來,從沒有出現過的大一統國家,也自然需要很多有識之士。
可是,你儒家的做法無疑是讓嬴政大為惱怒的。
惱怒的是儒家居然利用百姓。
來逼他。
換作常人或者是關中的人,早被殺了。
可偏偏人家算準了來獻策,策略政見不同,你就殺人,天下何人可敢為秦國效力了?
忽然,一道聲音傳了出來,道:「這位夫子有禮了。」
眾人聞聲而看,見蘇劫緩緩走了出來。
嬴政看到身側的蘇劫,略微說了句:「太傅。」
孔鰱也不由看去,「太傅?」
如此年輕,能被秦王稱為太傅的,那就只有一人了。
頓時不由心中鄭重了幾分。
聞其名,知其威。
孔鰱也拱手道:「老夫見過武侯!不知武侯有何賜教?」
蘇劫笑道:「賜教不敢當,我秦國求賢以來,不為虛名,只為強國,何以強國,自然是跟上大勢,夫子要以王道御法也好,王道寬法也罷,本侯看來,只是學術之爭而已,但本侯對先生時才所言,不太認同。」
孔鰱道:「那願聞武侯高論。」
秦人們都紛紛看着蘇劫。
蘇劫說道:「秦國舊制,便是以王道為本,雜以零碎新政,民無適從,而且,秦國在立國之初,對周室禮治王道略加變通,而行治民之法,穆公以百里奚治國,力行德治,又引進了楚國的若干法令,簡公時,行新政,摒棄舊制,可時日不多,又復舊制,今日,我秦國百年變法圖強,已見碩果,先生卻讓秦國再變舊制,然而,本侯以史為鑑,此等王道舊制,只能治民與世小爭,而不能強國與世大爭,先生以為可對。」
孔鰱頓時說道:「世上,從來就沒有小爭於大爭之說,只有小道之爭和大道之爭之說,武侯只看小爭和大爭,而不看小道和大道,豈不是捨本逐末。」
孔鰱一句話。
讓六百儒生紛紛附和。
蘇劫也不由面色微變。
這儒家之人,也當真善舌戰啊,可謂是不留絲毫可乘之機。
孔鰱接着說道:「當年,秦國貧弱,天下皆知,欲得強秦,必須變法,舍此無二途,獎勵農耕以復國,激賞軍功以強兵,統一治權以正吏,化俗戎風以聚民,由此四點,方有秦國,這便是大道,非為對外以暴兵,對內以愚民,此非為道,而為道之下也。」
孔鰱道:「然,秦國百年變法,已然獨強於世,以百年關中刑罰之苦,一日之間,施於山東六國之民,讓民怨四起,這算不算,沒有洞悉法令國策,埋沒當年大道之根基的初衷呢?算不算沒有洞察千秋萬代長遠之要害,讓法令流於刑治?秦弱,可刑制,此乃大道,秦強,仍刑治,天下民怨四起,此便是小道,秦王和武侯當有所知,春秋戰國以來,無不是在舍小道,而選大道,大道小道,一念之間,因時而變,豈可有百年不變的道理?」
孔鰱的話聲非常大。
圍觀者中,不乏商賈,士子。
一個個不由還紛紛點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