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指揮此次進攻的源滿仲切齒說道:「這就是戰場!真正的戰場……我們在國內打的仗,與這一比,就如小時候,你我幼時玩的遊戲。」
源滿仲自詡身經百戰,可是今日的戰鬥,卻給他上了一課。
就一千多人,哪怕是鐵打的,也禁不住將近四萬人的輪流進攻吧。
可對方就是堅持住了,港口上的兵士好像一堵牆,他們輪番硬鑿,好不容易鑿塌了,沒等他們趁勢而入,立刻就有人補了上來。
一批一批,不畏生死,不知疲倦。
打了整整一晝夜,別說農兵,就連武家足輕都有些心生怯意,不敢再上。
源滿仲憤然道:「只是千人,尚且如此,真要有個萬人,如何能敵?」
他看了看天,離黃昏還有一個時辰。
「不能再拖下去了,拖到晚上,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真就沒希望了。」
源滿仲心知中原的援兵必然在趕來的路上,再拖延下去,等到援兵到來,都得死在這裏。
源滿仲咬了咬牙,說道:「源宛,下一波進攻,你上!」
源宛眼中略顯懼色,指着自己道:「我?」
源滿仲厲聲道:「我大和國存亡就在今日,死活不過這一戰,你先上,不成,我隨後就來。」
源宛看着自己的主上,深吸了口氣道:「我若有個不測,源綱就拜託你了。」
源綱正是他的兒子,歷史上的渡邊綱,源賴光四天王排名第一。
源滿仲見如託付後世一般的源宛,想要罵他不爭氣,可看着源宛悲壯的模樣,卻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最終道:「放心去吧!」
源宛躍上了舟艦,高呼着自己的親信足輕,湧向了戰場。
源滿仲看着源宛與對面的兵卒絞殺在了一起,切齒道:「看你還能撐幾時。」
他早已看出了盧絳的調派,一千餘兵卒輪番上陣,依靠相互輪換休息,但終究受人數限制,面對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早已疲憊,全靠一股意志支撐。
源滿仲不知道這股意志從何而來,但卻知道意志再強,終有支撐不住的時候。
只要繼續施壓,就能將之壓垮。
源滿仲想着家中的源賴光,目光決然,為了
源家,就算在難啃,今日也要將之拿下。
盧絳看着有一批賊人從了上來,他們靈活地越過屍牆,以極快的速度加入戰場:碼頭的防備早就打爛了,他們直接用屍體堵在登岸口,以減緩倭兵的進攻速度,讓他們立足不穩。
膽氣小的見一地都是己方的屍體,在衝鋒的路上腿都會軟上三分。
但此番進入戰場的部隊是源滿仲一手訓練的強卒,又一支養精蓄銳,就等這一刻。
他們以極快的速度越過了一具又一具的攔路屍體,直接撞進了他們的槍陣。
盧絳揮手招來傳令官,低聲說了一句:「發信號!」果斷抽出佩劍,大步上前,用着已經沙啞的聲音高呼:「我大虞自建國起,征伐四方,擴地萬里,再現漢唐威勢。迄今為止,未逢一敗。我東海水師踏浪營是續寫不敗神話,還是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大虞首敗於濟州島踏浪營?」
「我盧絳活了一輩子,就沒丟過這個臉!不願成為笑柄的,都跟着我讓面
前的這些雜碎知道,大虞軍人,長勝不敗!」
盧絳這七十好幾的身姿一出現在第一線,登時讓原本有些吃力地踏浪營士卒重新鼓起了勇氣,跟着一併高呼:「大虞軍人,長勝不敗!」
源滿仲看着如打了雞血一樣的大虞軍士,略微失神。
他為了研究《孫子兵法》特地學了漢語,大虞他知道,就是對岸的虞國,可軍人是什麼?
眼看着對面一點點地搬回頹勢,源滿仲額無暇多想,他高舉着兵器,吼道:「為了大和,為了源家,都跟着我上,看我砍下耽羅國國王的腦袋,給兄弟們當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