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山。
北風蕭瑟,一支由漢人組成的軍隊,將一股千餘人的部隊包圍。
耶律頗德臉色剛毅,看着四方皆是漢人兵士,心中生出一股荒唐的感覺。
自己身為契丹人,卻想着歸順中原漢人。
而原本身為漢人的兵士,卻一路攔截自己歸漢。
高勛臉色凝重的看着耶律頗德,上前了五十餘步,高呼道:「兀古鄰兄弟,汝身為契丹人,何故背棄契丹?」
耶律頗德折斷自己肩膀上的箭杆,反問道:「鼎臣兄,身為漢人,又何故背棄漢人?」
高勛是後晉北平王高信韜之子,性情通達敏捷,與杜重威投降遼朝。他喜好結交權貴,又能勤勞辦事,深受契丹皇帝信任,受封趙王爵位,總理漢軍事務,現在擔任中京留守,負責大定府一切事務。
兩人都是耶律德光時期的老人,還曾並肩作戰過,很是熟悉。
高勛一時語塞,但還是苦口婆心地勸道:「陛下有令,若兀古鄰兄弟能夠及時回頭,既往不咎。你已陷入包圍,無生路可走,何必丟了性命?」
耶律必攝的命令是格殺勿論。
但高勛卻不敢草率動手。
耶律頗德是契丹將門,最早的耶律斜涅赤是跟隨耶律阿保機的心腹大將,掌管腹心部,兄弟耶律老古也是佐命功臣。
高勛為人圓滑,深知自己真殺了耶律頗德,哪怕道理上過得去,契丹軍方的那群老人亦饒不得他。
耶律頗德瞠目喝道:「我耶律頗德跟隨太祖至今,歷經大小戰役上百,豈是懼死之輩?耶律必攝弒君在前,排斥我等老臣在後,還想瓜分我舍利裊古直給耶律斜軫。真以為他是太祖、太宗不成?我舍利裊古直是跟隨太祖皇帝一起南征北戰的六部之一,焉能受如此羞辱?今日落入你手,要殺便殺,想要我投降,你高勛還不配。」
高勛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猛地一揮手,切齒道:「上!」
殺了耶律頗德會有影響,讓他跑了,影響更大。
隨着高勛一聲令下,本就將耶律頗德包圍的兵士,蜂擁上前。
耶律頗德從容地從馬囊上取過酒壺,將酒壺裏的酒一飲而盡,舉着狼牙棒高呼:「舍利裊古直的勇士們,今日一仗,唯死而已!隨我殺個痛快!」
在耶律賢適的放海之下,他們成功衝出了上京。
但中京大定府卻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沿途遇到了兇狠的阻截。
耶律頗德、耶律賢經過商議,虛晃一招,明里沿着漠北繞過大定府的包圍圈,去張家口,暗中卻轉移走近路去古北口,在途中再次轉向跳過包圍圈,依舊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這一出其不意的轉變,給他們爭取到了兩天的時間。
他們這一折騰,固然擺脫了大批追兵,卻也讓自己更加疲累。
耶律賢本就體弱,經過這一番折騰,更是無力騎乘,全靠他人帶着跑。
耶律頗德不得已親自斷後,讓人護送族人與耶律賢繼續逃命。
耶律頗德選擇留下來殿後,便沒有苟活的念頭,直接對着高勛的方向就沖了過去。
他就着一股酒勁,大聲呼喊着開始了衝鋒。積蓄已久的精力和怒氣對着面前的敵人迎面劈去。
狼牙棒的構造毫無特點美觀,但威力之強,卻少有兵器能夠與之相較。
既有尖刺的穿透性,還有重兵器的力量。
一棒子下去,最前邊的一名兵士,半個腦袋都沒了。
尖刺穿透皮盔,從太陽穴透入,重擊打碎了腦骨,場面極其血腥。
耶律頗德飛速向前衝殺,沒人是他一合的對手,戰馬踏過無數的屍體。
看着已經後退的高勛,耶律頗德回望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哀痛,跟隨他征戰多年的族人,這一次卻沒有跟上他的腳步。
契丹漢兵分割包圍了疲憊鬆散的族人,將他們一團團、一塊塊地屠戮。
耶律頗德怒吼一聲,調轉馬頭向後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