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德元年十一月,黃河決堤,大水直衝鄆州界,周邊濮州、兗州皆受其害。
羅幼度坐在公堂之上,看着給打的已經無力起身的五名小偷,長嘆了一聲,這世道本就難,老天居然也跟着湊熱鬧。
這五名小偷是從濮州逃難過來的。
因為餓得很了,在郊外偷殺了百姓的豬,給村裏的人打了一頓,送來報官。
面對這種情況,羅幼度只能選擇將小偷收監,在牢裏至少還有一口吃得,丟在外邊,不是餓死就是繼續犯罪,可能給打死,可能因反抗犯了殺人罪賠上一條命。
對於損失牲口的,羅幼度再度展開自己和事佬的本事:「你們看他們給你們打成這樣,再下手狠一點就是人命。他們有錯在先不假,終究罪不至死。真要犯了人命,你們也過意不去,是不?我看就算將他們蔽體的衣服拔了,也不夠陪豬錢。不然這樣,等他們從監獄出來,罰他們給你們做苦力幹活?」
一縱報官的百姓你眼望我眼,最後落在一個老者身上。
他是村裏的宿老。
老人家長嘆了口氣道:「算了算了,都是苦命人,就這樣吧。官爺,小民告退了。」
羅幼度剛回自己的辦公署沒多久,開封府推官高澤的聲音傳來。
「羅兄,勞煩升堂了。」
開封府推官的職權是維護地方治安,做緝拿擒賊之事。
他們抓了賊,或者抓了鬥毆的百姓,都會交給羅幼度這個法曹參軍來審理。
因長期接觸,彼此關係還算融洽。
羅幼度再度站起,問道:「什麼情況?」
高澤道:「兩撥乞丐在西大街鬥毆,打亂了不少攤子。具體什麼原因,得羅兄審過才知道,估計又是爭地盤鬧得!」
羅幼度招呼了一聲,走向了開封府公堂。
「啪!」
隨着羅幼度驚堂木的敲響,十餘位衣衫襤褸的乞丐在衙役的押解下進了公堂。
羅幼度掃視堂下,發現了十餘乞丐分做兩波,一波神態輕鬆,並無任何懼意。另一波卻是縮頭縮腦的,顯然對於他這官老爺存着懼意。
當這個開封府法曹參軍已經個把月了,對於「乞丐」這種職業也遇到不少。
他們大多都是懶漢,還有着明確的組織,平素靠人施捨為生,時不時干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這種人被抓了也不害怕,全當監獄是免費食堂集體宿舍。
活脫脫的滾刀肉。
他們還沒有意思到前科累積的可怕,只覺得不過是多關一陣子而已,全然不在乎自己本就磕磣的戶口簿上多一點犯罪污點。
羅幼度問向那伙縮頭縮腦的乞丐,說道:「怎麼回事?何故當街毆鬥?」
那伙乞丐畏畏縮縮的一時間因為懼怕答不上來。
倒是另一夥的一個乞丐道:「他們搶我們的地盤……」
「啪!」
驚堂木一響,羅幼度道:「擾亂公堂,給我打二十棍!」
他是真的看不起這種乞丐。
為了生計乞討並不丟人,人總會遇到困難的時候。在這亂世,能活下來就是本事不丟臉。但在有手有腳有力氣的情況下,把乞丐當做一種賴以生存的職業就可恨了。
二十燒火棍一打,滾刀肉似的那波乞丐登時慫了。
「我們是從兗州過來的,就想討口飯吃。」
羅幼度看着鼓起勇氣說話的乞丐,臉色突地一變,意思到一個問題,忙道:「你們有多少人,兗州現在是什麼情況?」
「不知道,大水將我們的村子給淹了,有沒有跑出人來也不清楚,我們幾個進山踩藥材躲過一劫。想着汴京這裏有吃得,就先一步過來了。」
羅幼度也懶得繼續問了,顯然是這群逃難來的難民在城裏與這伙將西大街視為自己地盤的乞丐因搶地盤起了衝突,直接讓衙役將他們暫且關押。
他匆匆回到辦公署,從屋中書架上找出了一張老舊的大唐疆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