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
符皇后坐在床榻邊,輕聲說着自己今日處理的奏章。
「曲阜孔家派人上書申請免田地稅,此舉得到了三位宰相的認同。妾身卻覺得至聖先師有教無類,傳文化於天下,乃萬世師表,值得天下人尊重。朝廷可以為孔聖修廟祭祀,可安排孔家後人於廟中為官,常供香火,這是孔聖應得的尊重。可孔聖后人百十,人人擁有大片土地,又有什麼功績繼承孔聖福祉?」
「妾身回絕了孔家的提議,曲阜孔家,照平民例納租上繳稅賦,不予任何特權。」
「還有淮南今年大旱,諸多開墾的荒地,收成都不好,甚至還不夠還秧苗借貸,江淮百姓愁苦,不知如何還貸。」
江淮向來富庶魚米之鄉,大周取江淮後,組織百姓開墾荒地,恢復民生。
去年江淮大豐收,朝廷得到了大批糧草,以作此次北伐之用。
郭榮聖心大悅,特別命江淮官員繼續組織百姓開墾荒地。
不想今年天氣異常,江淮多月無雨,水位下降得厲害,大部分田地得不到及時灌溉,收成欠佳。
尋常百姓極少培育秧苗稻種,大多都是專人特別培育,百姓或向官府購買或向官府租借,以秋收時,以糧食歸還。
朝廷特許的良心借貸。
這再良心的借貸也得有借有還,現在江淮百姓受旱災影響,還不上朝廷貸,上下惶恐。
江淮官員將情況反映給了朝廷。
符皇后輕聲說道:「春耕時,太史令就察覺江淮氣候異樣,有官員說此時借百姓秧苗稻種,恐百姓無力償還。妾身記得陛下當時即道『朕為天子,天下百姓如同朕子,豈有子倒懸而父不慷慨的道理』。故而不計得失,將秧苗稻種分發需求百姓。」
「妾身心懷陛下仁政,斗膽做主,免去了江淮今年的田稅……」
……
符皇后一字一句地說着,將自己今日處理的政務一一細說。
說着說着,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下來了。
符皇后極為聰慧,她知自己的丈夫忌憚父親符彥卿的威懾,從來不過問朝政,也知他脾氣不好,每當他盛怒時總是從容勸說,免得他對兵將施暴而影響軍心。
此次迫不得已,手握天下權柄。
面對廟堂的鈎心鬥角,面對相權過大而皇權漸漸旁落的局面。
符皇后也有些心力憔悴。
只是她不能倒下,丈夫的託付,還有自己六歲的兒子,都得硬撐下來。
在人前符皇后不敢有任何懈怠,但在自己丈夫面前,淚水還是忍不住落下。
「不哭不哭!」
符皇后駭然抬頭,看着床榻上勉強擠出笑臉的丈夫,驚愕的一時,發不出任何聲響。
郭榮虛弱笑道:「莫要吱聲,朕就想看看,這廟堂之上,還有多少小丑。」
他的病情是越來越重了,六日前頭痛欲裂不省人事。
虧得宮中御醫妙手回春,用金針將郭榮從生死邊緣救了回來,便是如此,郭榮也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全靠鼻飼術續命。
到了第四日,方才漸漸有了意識,但依舊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就好像靈魂尚在,身體卻不是自己的。
符皇后每天晚上都會將廟堂上的事情細細對郭榮說,那一天正好是議政廳提議讓李昉擔任薊州刺史。
也是郭榮不能理政,符皇后所掌的皇權與范質為首議政廳的相權衝突最大的一次。
符皇后覺得應該從舊制,讓武臣擔任這個刺史。
但范質、王溥、魏仁浦皆以為薊州情況特殊,以文臣來當這個刺史,更便於管理被契丹統治多年的百姓。
符皇后手握皇權,但無威懾力,論及口才哪裏是范質、王溥、魏仁浦三人的對手。
最終由符皇后妥協。
郭榮聽得符皇后說及此事,隱隱覺得事態出乎自己的預料。
自己給范質、王溥、魏仁浦三人調兵的權力是為了制衡武臣,達到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