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留守!」
一個急切的聲音不住在呼叫,這聲音就仿佛在耳邊很近,又好像很遠很遠,處在虛空中一樣。
蕭思溫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了冰冷潮濕的地上。
渾身酸痛,骨頭都要散架似的。
這是在哪?
怎麼躺在地上了?
蕭思溫茫然地看着四周, 周邊黑乎乎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藉助微弱的火光,蕭思溫看着叫醒自己的族兵大將蕭長勝,正待怒斥,轉瞬間卻反應過來。
自己這是在逃命!
該死的中原人居然窮追不捨,死死地咬着自己一天一夜。
蕭思溫五十好幾,平素錦衣玉食的,哪裏吃過這種苦。
睏乏之下,竟直接趴在馬背上睡着了。
然後不知怎麼的, 就摔到了地上。
蕭思溫頭暈腦脹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蕭長勝遞過來一壺馬奶酒道:「留守先喝一口應對一下吧,已經沒有多少食物了。」
他們遇襲的時候便逃了出來,糧食輜重什麼的都沒帶。
這一路上又為中原兵追擊,無法正常的去鄉村補給,只有一些馬囊里的乾糧,早在今晨就消耗乾淨了。
蕭思溫連喝了兩大口的馬奶酒,補充了一些熱量,身體裏也生出一點點力量,問道:「我們現在在哪?什麼時候能回到幽州?」
太難了,蕭思溫已經決定了。
回去以後,這南京留守不幹了。
申請調回上京,當什麼官也比當這個鳥留守強。
蕭長勝回道:「前面就是高粱河了,繼續北行,再過二十餘里, 就能進入幽州城。」
正在這時,密集嘈雜的噠噠聲傳入耳中。
蕭思溫如驚弓之鳥一般的跳了起來,道:「追來了?走,快走!」
蕭思溫手忙腳亂的攀爬上了馬背, 領着兵士繼續北逃。
此刻他已經得知穆郎奚陣亡的消息了。
除了穆郎奚,在這一天一夜的追逐中,蕭思溫安排了三波殿後軍,但無一例外,都給高懷德、呼延贊、党進擊潰。
最可怕的是高懷德武藝太高,箭術太好。
他們的指揮官但凡敢吹骨笛,高懷德就有本事衝到一箭距離之內,將之狙殺。
三波殿後軍,憑藉着打不過就四散跑的特性,折損的兵士並不嚴重,但大將無一存活。
這四散奔逃的契丹騎兵就算沒有首領,也能迂迴着向幽州方向聚攏,然後三五成群地匯聚一處,跑着跑着就憑藉人少的優勢追上了大部隊與之匯合。
儘管不斷有人掉隊,不斷有人給衝散。
蕭思溫身旁始終聚集着七八千左右的軍勢。
若換做其他契丹將領,有這種聲勢,早就回首一擊,看看能不能佔到便宜。
反正占不到便宜就四散奔逃,折損不了多少兵馬。
但蕭思溫已經嚇破了膽,不敢再戰,也怕再折損麾下大將,只是一味地北逃。
過了高粱河,在黎明之前,蕭思溫終於抵達了幽州城下。
「開門!快開城門!我是蕭思溫,快快開門!」
蕭思溫聲音都有些沙啞,感動得幾乎想哭。
終於能夠睡上一個好覺了。
「是蕭留守?」
城樓上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蕭思溫大喜道:「夢奇,是我,是我,快快開門,快快開門。」
蕭思溫聽出了來人的聲音。
來人叫室昉,字夢奇,幽州人氏,謹厚篤學,為了讀書,他二十年足不出戶,幾乎沒有朋友,也無人認識,但一出山就高中狀元,名動幽州。從盧龍巡捕官起,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南京副留守。
在整個幽都府,他的地位僅次於蕭思溫。
室昉看着下面亂糟糟的一片,眉頭皺了起來。
羅幼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