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帶兵的,就是乾脆,王崇古在東南立過戰功,又擔任過山東巡撫,兵部侍郎,接着出鎮三邊。唐毅打贏了宣府之戰,王崇古也從旁策應,立功不小。
論起江湖資歷,他遠在楊繼盛之上,接替兵部尚書,還算是理所當然。只是眼下兵部尚書的空缺是胡宗憲留下的,最有資格接兵部尚書的人是唐毅,王崇古想要,未免有些過分了。
唐毅微微一笑,「鑒川公德高望重,人所共知,接替大司馬,乃是眾望所歸,我雙手贊成。」
王崇古也懂得察言觀色,唐毅掩飾的再好,也有一絲言不由衷的味道。
&之,你可別以為我要搶你的位置,實際上還有更好的位置留給你。」王崇古笑眯眯說道:「董份死了,吏部左侍郎空了出來,另外都察院右都御史還懸空着,雖然吏部左侍郎沒有右都御史品級高,可是執掌銓選,貴不可言,最關鍵的是吏部左侍郎有資格參與廷推,行之,你為了大明朝,立下了那麼多大功,理應入閣拜相,眼下正是最好的機會!」
拜相啊,唐毅難掩喜悅,可是還有一絲遲疑,他的情緒變化,都被王崇古看在眼裏。
王崇古心中得意,當年他被唐毅狠狠擺了一道,切斷了晉商南下的唯一機會,這些年過去,王崇古還是耿耿於懷,能算計唐毅一把,他是求之不得。
&之,看得出來,你或許還有些憂慮,我斗膽猜測,你是不是覺得資歷有些不夠?」
唐毅苦笑着說道:「鑒川公,我不過是嘉靖三十五年的進士,資料淺薄,屢次超擢,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執掌一部,已經是過了,哪裏能入閣拜相,我怕廷推那一關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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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古還來勁了,把腦袋搖晃的和撥浪鼓一樣。
&夫可要說你兩句了。什麼叫資歷?你從翰林做起,當過多少職務,哪一個不是做的漂漂亮亮,就算比起幾十年宦海沉浮的老油條,也絲毫不差。誰要是不服,就拿出政績比一比,誰要是敢嚼舌頭根子,我就和他們辯去。」
這位義憤填膺,仿佛唐毅是他的親人一般,誰要是敢說唐毅不好,他就能衝上去拼命。唐毅誠惶誠恐,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只是心裏頭卻暗暗發笑。
王崇古到底不是楊博那種級數的妖孽,想靠着一點拙劣的表明,就忽悠自己上道,那可是做夢!
越是賣力表演,越露出了破綻,你們保證沒安好心。唐毅不動聲色,只是不停感謝。
王崇古說的口乾舌燥,喝了一口茶,「是今年的明前?真好,跟新摘下來的一樣,自從離了江南,就喝不着這麼好的茶葉了。」
你就裝吧,王家可是晉商大族,你們的錢足夠蓋幾十間金屋子了,還哭什麼窮。唐毅也不戳破,笑道:「鑒川先生,回頭晚生讓下面的人給您準備一份茶葉,往後每年都有孝敬。」
&哈哈,行之,真是太客氣了,罷了,衝着茶葉的份上,我想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川公請講,晚生洗耳恭聽。」唐毅攤了探身體,側耳凝神。
王崇古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這幾個月來,先是俞大猷,後是胡宗憲,他們二位,一個當過我的手上,一個是我的上級,這心裏頭真是不舒服,肚子裏的怨氣都滿了,也不知道該和誰說去,這大明朝,做點事情怎麼就這麼難啊!」
氣惱之下,用力一錘桌子,這回不用演,唐毅的眼圈也紅了。
&川公,西洋的和尚有種說法,說是人的祖先竊取了上帝的蘋果,使得人生來就有罪,叫做原罪。洋和尚的說詞當然荒誕不經,可是這個詞卻是不錯,武將因為有兵權,生來就有罪,就被猜忌,排擠,進而連帶兵的文官都如此,做的越多,錯就越多。你幹了一百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全都沒用,只要抓住一招之錯,就狠狠攻訐,非要置於死地。胡大帥能安然身退,已經是不幸中萬幸。長此下去,誰還願意冒着掉腦袋的風險,替朝廷做事?真是讓人寒心啊!」
&止寒心,簡直是自毀棟樑。」王崇古被唐毅的悲憤感染了,他用力攥着拳頭,「行之,不能再忍下去了,徐華亭眼中只有科道言官,他勢力龐大,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