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高八十,兒女雙全,和丈夫攜手一個甲子,一品誥命……
「不管別人怎麼看,嚴老夫人還真是讓我羨慕得緊!」王悅影低聲說道,她的小腹越發隆起,身體沉重,每天多一半的時間都懶洋洋靠着,吃不下去東西,可是肚子裏又有一個小生命,不得不吃。
唐毅在外間屋準備了一個小火爐,正好放一個砂鍋,少放一點小米,多放水,稠稠熬半鍋,切裏面一點瘦肉丁,又用紅油,拌了一點黃瓜,都是自家暖房的,頂花帶刺,新鮮爽口。端着瘦肉粥和涼菜,放到了床頭的檀木桌子上。
唐毅像是哄小孩一般,拿着小碟,在王悅影的面前晃來晃去。
「多好的黃瓜,多好的刀工,又細又勻,再配上紅油,哎呦,別提多好吃了,哪怕蟠桃宴,都吃不到。」
王悅影被唐毅滑稽的動作給逗笑了,捧起了碗,痛痛快快,吃光了一碗粥,吃掉了一小半的涼菜。唐毅暗暗鬆口氣,總算是又伺候了一頓,上次懷平安的時候,岳母,姨娘都在,不用唐毅插手,後來他又到了南京,算起來,這次是他正兒八經伺候孕婦,一個字:真難!
算了,等到春暖花開,小東西就該降生了,就解脫了。
唐毅一邊想着,一邊捧起媳婦用過的碗,填填肚子,晚上還有一堆破事要趕工。他正悶頭吃着,王悅影突然開口,「哥,你是不是準備彈劾嚴嵩?」
唐毅把碗放下了,驚訝道:「哪來的話?」
「下午的時候,有幾個命婦過來看我,聽她們口裏口外,似乎都挺高興的。」王悅影低着頭,擺弄着一腳,仰起頭,輕聲問道:「哥,是不是嚴老夫人死了,嚴家就要完蛋了?」
本來是不想多說的,可是看到王悅影一再提起,唐毅不由得嘆口氣。
「想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歐陽氏死了,嚴世藩就要去丁憂,整整三年時間,沒了兒子幫忙,嚴嵩一個人如何能支撐大局,垮台是一定的。」
王悅影愣了一下,不停搓動的手攥緊了,露出了白色的骨節。
「哥,嚴閣老好可憐啊!中年喪子,老來喪妻,人生最悲慘不過的事情,還有丟了官位……」王悅影情急之下,眼角泛紅,「咱們不能落井下石啊!」
妻子居然給嚴嵩求情,唐毅愣了一下,可也明白她的想法。
嚴嵩對待妻子六十年如一日,從不納妾,也沒有什麼緋聞,又身居高位,哪怕後世的人都比不過。
女人都是感性動物,尤其是懷孕期間,媳婦的眼裏嚴嵩只是一個失去了老伴的可憐老人。只是在別人的眼裏,嚴嵩把持朝政二十年,期間為非作歹,禍國殃民,所有的罪孽都算到了嚴嵩的頭上。
多少人根本不會同情他,想法,還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
唐毅敢說,這一夜,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個不眠之夜,嚴黨的人惶惶不可終日,反對嚴黨的磨刀霍霍,拼命尋找證據,準備給嚴嵩致命一擊。
唐毅用力抱住了妻子的肩頭,微微笑道:「你男人不會那麼沒品的,只是嚴閣老這些年樹敵太多,作惡也太多,我不動手,別人也會動手的。」
「哦。」王悅影有些失落,丈夫說的實話,又讓她很溫暖,伸出雙手,抱住了唐毅的胸膛。
「哥,我總是擔心,有朝一日,你也會位極人臣,做到嚴嵩的位置,若干年之後,咱們,會不會也重蹈覆轍?」王悅影紅着眼圈,低低聲音道:「奴家不該把你當成嚴閣老的,可是奴家就是止不住胡思亂想,老爺,要不你罰我吧!別打太疼就行!」
唐毅看着嬌羞可人的小媳婦,真是手裏發癢,「傻丫頭,別瞎想了,有朝一日,我的確會坐上那個位置,只是你男人的本事比嚴閣老強多了。我在東南有無數的門生弟子,有士紳同盟,有強大的鄉勇,有交通行,假以時日,我的力量會超越任何一任首輔,甚至是——皇帝!」
唐毅貼在媳婦的耳邊,輕聲說道:「太平年景,造反是死路一條,可是我會做到,哪怕是皇帝,也要匍匐在我的規矩之下!」
王悅影淚水朦朧,臉上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容,這一夜,她睡得十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