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論宗佔據着古龍山第八嶺的前山,而在後山的一處絕壁下,生長着一片蒼松翠竹,足有上千畝,蒼松遒勁、翠竹高壯,說不上有幾百幾千年。
松竹環繞間有十餘間竹屋,廳堂、臥室、丹房、書房、廚房、庫房,應有盡有。這座能容納十餘人起居的莊園,如今卻只有兩個人,一個躺在主屋中咳嗽,一個遊走在各處屋舍間查看。
躺在主屋中咳嗽的便是丹論宗二師祖東籬子,一百六十九歲的老頭,歲月在他臉上掘出一條條溝壑。
屋外四處查看的就是吳升,初來乍到,就被老頭一通臭罵,直接罵了出來,只能讓老頭先喘喘氣,平復一下激動的情緒,順道熟悉熟悉環境。
食水都不缺乏,薪柴也盡夠,就算一個月不和宗門打交道,也能維持下去。
轉回主屋下,又四顧環視了一番,感覺似乎又回到了狼山,重新戴回了松竹居士的雅號……
時間是螺旋的,這半年來,吳升常常忍不住會這麼想。
爐上的水已經燒沸,吳升以沸水沏茶,完成了進後山的第一次勞作。聽着屋子裏的喘息聲有平復之象,於是托着茶盤進入主屋。
「混賬,你又進來?誰讓你進來的?滾!」
吳升將茶盤放在案几上,瞟了一眼榻上臥着的老頭,問:「您老飲茶麼?」
東籬子怒喝:「滾出去!老夫不飲,死了正好!」
吳升起身離去,道:「您老若是渴了,便自飲罷,若是實在爬不起來,喚我一聲。」
也不理東籬子在身後的謾罵,自顧自出屋。
來的路上,景悅已經告訴吳升,老頭患了心症,雖說並不嚴重,卻總是疑神疑鬼,以為所有人都會害他,要謀奪他的丹方。
「說句不客氣的話,二師祖與老師為同門師兄弟,且他入門還要晚上十年,他會的丹方,老師哪裏不會呢?何需謀奪?所以這些瘋魔之語,聽過就算,不要上心,更不要到處宣揚。」
當時景悅就是這麼叮囑吳升的,吳升對此深以為然,他剛進門的時候,就被東籬子錯認成了白辛這是上一位侍丹,因實在忍受不了而於九個月前辭別下山。
這不是神智已迷又是什麼?
站在門外又聽了片刻東籬子的謾罵,吳升便離開主屋,去了旁邊的書房。書房中堆着成捆的書簡,一卷又一卷,這裏一堆那裏一堆,好不雜亂。
吳升精神一振,自動屏蔽掉主屋傳來的罵聲,快速翻閱這些竹簡。
丹方,丹方,丹方……
吳升打開一卷,看兩眼,放下,又打開一卷,看兩眼,又放下,然後是下一卷,一邊開卷一邊默念「丹方」兩個字。
一直翻到天黑,也沒見到丹方。
主屋中又傳來東籬子的罵聲,吳升暫時放下書簡,前往主屋查看,就見東籬子惡狠狠的瞪着自己,嘴裏還在繼續:
「奸賊,與他們串通起來算計老夫,你還在娘肚子裏沒出生,老夫就見識了爾虞我詐,老夫什麼事情沒遇到過?老夫什麼人沒見識過?換個人來就能騙老夫開口?休想……」
反反覆覆就是這幾句話,也沒見換過新鮮的,吳升耳朵都聽得起了老繭,於是道:「老夫吃過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老夫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長。」
罵聲終於止歇,東籬子怔了怔:「什麼?」
吳升道:「您老剛才的意思不就是這個麼?」
東籬子醒悟,再次破口大罵:「賊子,你想氣死老夫,卻不能順了爾等心意……」
吳升聞到一股酸辛味兒,捏着鼻子走到榻邊,將薄被扯開,果然一股尿臭味散發開來。
前世的吳升照顧過奶奶幾年,今世的刺客吳升,同樣照看過重病的父親一段日子,這點事情很有經驗,去取了新衣褲過來,扯住東籬子的褲子向下一拽,口中還道:「您老不用一天到晚的『賊子』、『賊子』,可以換個詞,相近的比如賊廝鳥、賤人、狗賊之類,遠些的可以換成王八蛋、小畜生、狗雜種……哎?不對,後兩個詞不能用,辱及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