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我去哪兒?」
「你現在手續出了問題,反正是不能住學校了,工業大學那邊專門為你聯繫了寄宿家庭——不過我看過地址了,那兒離你學校也不遠,搬過去不耽誤你日常上課的。」
赫斯塔看了眼表,現在已經三點一刻。
「誰來接我?」
「我也不知道,你就在那兒等着。反正學校和我說的是,你的照片已經給到對方了,不管來人是誰,肯定能認出你。」
「但是——」
「我現在手頭還有點事情急着處理,明天早上我會去你住的地方找你,有什麼問題我們到時候面癱,別擔心,好嗎。」
「好。」
電話另一頭迅速傳來忙音,赫斯塔深吸一口氣,立刻回寢室收拾。
這一整天,不斷有新生扛着各種行李入住西29,只有赫斯塔提着行李朝外走。人們一趟趟搬着自己的東西,沒人留心到這個逆行的異類。
快要拐出西29棟公寓的入口小路時,赫斯塔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棟建築,倒不是她對這個住了一個多月的地方已經有了什麼留戀,而是此刻她忽然想到,之前在文匯樓的時候她曾經把這個地址告訴給克謝尼婭。
臨近四點,她背着包,拉着行李,站在西區的食堂門口,不斷有人從她眼前的空地經過,赫斯塔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又非常認真地審視每一個近處或遠處的行人。許多畫面像海鳥,在她的腦海里低低掠過,譬如梅郡工作站里那隻死去螯合物的眼睛,郊野的荒舊老房,十一家的院子還有今天邢老師的一些隻言片語。
那些欲言又止的背後,顯然都大有深意。
日頭漸漸西沉,從公寓樓的縫隙里投來一抹金色的微光,赫斯塔站在陽光里,心裏忽然升起一個念頭——也許等到四點整的時候,她會非常驚訝地發現,出現在她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克謝尼婭本人。
赫斯塔不自覺地笑了一聲,從各方面來說,這都不太可能。「克謝尼婭」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北十四區名字,所以她不可能家住在這附近不過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並不耽誤赫斯塔此刻的暢想,畢竟,這個神奇的念頭甫一出現,就讓此刻食堂外面的陽光都變得更燦爛了一點。
四點二十,赫斯塔聽見有人用通用語喊自己的名字——然而,是個年輕男人。
「簡·赫斯塔是嗎!」
幻想驟然破碎,一切重新回歸它們原本的顏色,赫斯塔轉過身,看見不遠處,一個身型頎長的男人正小跑着朝她的方向趕來。
在這個大部分人都穿着短褲T恤的校園,這人渾身是汗,穿着一套完整的棒球服:豎條紋的棒球衫,黑色的粗皮帶,白色的長褲和黑色球鞋。
但他看起來又實在不是一個擅長打棒球的人——他的左右臂、大小腿都沒什麼肌肉。
等那人來到赫斯塔面前,他忽地放慢了腳步,下意識地估量了一下自己和赫斯塔的身高差。
「你好。」赫斯塔主動開口,「請問你是來接我去寄宿家庭的人嗎。」
「對,」對方笑了一聲,非常自然地要去接赫斯塔的手提箱,「抱歉抱歉,我遲到了!消息來得太突然了我們一直沒有收到寄宿人信息,還以為今年落選了呢,我來幫你提包吧。」
「不用,我自己來。」
「那我來幫你推箱子,」男人道,「別客氣啊!你手不方便,又是個女孩子。」
對方彎腰的瞬間,赫斯塔突然從他的後頸處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不可置信地皺起眉頭,那是一種在皮埃爾羅傑和戈培林身上都出現過的香水。
但這種熟悉只持續了一個非常短的瞬間,赫斯塔很快就意識到,只是調性相似而已並不是同一種氣味。
「你用了香水是嗎?」赫斯塔問。
男人嗅了嗅兩臂,「還能聞到嗎?」
「一點。」
男人想說些什麼,但又忍住了,他輕咳一聲,頗為得意地看了看赫斯塔,「你鼻子挺靈。」
赫斯塔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