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趣再追究李子遠喝酒的事。他是正統的讀書人: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心憂天下事。招呼張昭、李子遠兩人入座。老僕送來飯菜。
李子遠見李教諭心事重重,慷慨的道:「老師,要解決火篩很簡單。你何必憂心?若是我為宣大總督,首先整頓馬政,編練騎兵。再整頓鹽法,令軍資充足。練精兵和火篩部大戰。許我五年時間,必定可令山-西無憂。」
張昭驚訝看這個矮個子童生一眼,確實有點水平。
按照他的了解,弘治朝的名臣楊一清上任三邊總制之後就是整頓馬政,這是他的政績。可見明朝此時的馬政確實有問題的。而鹽法,開中法早被明朝的皇帝、權貴們玩壞。
李教諭留意到張昭的表情,他向來鼓勵學生們發表意見,說道:「子尚,當日你給長寧伯說過平北虜三策。」見張昭神情疑惑,笑道:「太陽底下哪有新鮮事?長寧伯給天子建言過,太子還專門問過英國公。早就傳出來。火篩部入寇的事,你說說你的看法。」
李子遠不以為然的掃張昭一眼,仰頭灌酒,很是豪放!張昭的平北虜三策若是有用,不早被啟用嗎?老師這是在給他說話的機會而已。
張昭沒管李子遠,這人估計看誰都是這幅狂妄的姿態,微微沉吟幾秒,從容的道:「先生,不管是火篩,還是小王子,歸根結底都是邊患。
因而,我們要提出兩個問題。第一,我們能不能贏得和北虜的戰爭?第二,如何去贏?」
「很明顯,經過太祖、成祖屢次北征,蒙古諸部即便有心南下重建蒙元王朝,也沒有這樣的實力。他們只能在邊境搶一把就走。但是,將其看做強盜是不對的。」
「我們需要認識到: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政治是目的,戰爭是手段。政治不僅引起戰爭,而且支配戰爭,因而政治的性質決定戰爭的性質。」(注1)
「那麼,北虜寇邊的政治屬性是什麼?我說是:地緣政治。蒙古諸部只要力量達到一定程度之後,就會南向。歸根結底,是因為只有南下才能得到人口、財富,壯大其民族。向北、向東、向西都沒有這樣的條件。」
「所以,北虜對我們的戰爭的核心本質,不應認為是北虜的強盜行徑,而是其壯大本身的必然需求。而我們對北虜的戰爭,不應僅僅認為是自衛反擊,而是要用劍為我們的人民贏得生存的空間。」
「因而,這場戰爭是兩個民族間為生存的鬥爭,只能以另一方徹底的倒下來結束。否則,我朝將邊患不絕!」
「所以,當以舉國之力滅蒙古諸部。戰爭,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不計較一場戰役的勝負,最終將是綜合國力的較量。所以,第一個問題的回答是:能贏。」
「至於,如何去贏,還是我之前提到的三種策略。上策以科技勝之。中策以經濟勝之。下策以人力勝之。我個人最推崇的是發展火器,爆兵出塞平推。」
張昭說完,花廳內一片寂靜。
李教諭、李子遠兩人目瞪口呆,心中的震撼讓他們久久的說不出話來。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直接指出明朝和蒙古諸部戰爭本質的論斷。如黃鐘大呂!
注1:克勞塞維茨《戰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