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老虎橋監獄第一審訊室里燈火通明。
數盞千瓦以上的白熾燈把整個房間照射得如同白晝。
這是一間老虎橋監獄最大、最奢華的審訊室,也是當下南京城刑訊設施最為齊全的監獄。
除了刑訊區和審訊區外,還保留了一小塊的休息區,在休息區里,擺放着一張行軍床,以供審訊者勞累的時候休息之用,而在審訊區,桌椅齊備,桌子怎麼看都平淡無奇,倒是桌後的那張椅子,懂行的人稍加分辨便可得知這是一張海南黃花梨的雕花椅子,椅身寬大氣派,從椅背上雕花的風格可知,這張椅子應該大有來頭,頗有晚清遺風。
接近一百平方的審訊室並無空蕩之感。
椅子上墊着一塊海綿軟墊,有殷勤之人費了吃奶的力氣把它搬到了森川的跟前。
森川確實有些累了,從一大早起床,先是帶劉起雄去湯山司令部向松井將軍匯報,完事後馬不停蹄趕回,連口水都沒喝,又馬上着手提審雷林二犯,參與到了如火如荼的審訊之中。
森川心滿意足地在椅子上坐下。
此時此刻,審訊室里,靜謐無聲。
雷遠的身下,那杯咖啡杯里的血早已注滿,多餘的血液從杯沿滲出淌到了水泥地上,以杯身為中心,向四面擴散,形成了一個妖艷的圓形。
血滴還在不斷向杯子中滴落,只是速度明顯減緩。
雷遠已昏昏欲睡,他感到自己的意識開始遊蕩。
……
似乎沒有人在乎林雪宜說了什麼。
除了森川不經意地朝林雪宜望了一眼,所有的人依舊都把目光投射在雷遠的身上。
見無人理會自己,林雪宜心急如焚,眼看倒掛在鐵架上的雷遠身體晃蕩的幅度越來越小,她開始拼命跺腳,正意圖用刺耳的腳鏈摩擦地面發出的「哐當」聲來提醒雷遠,不能讓他就這樣睡去。
作為醫生的她,從雷遠體內流出的血量,林雪宜知道這個時候,雷遠如果一旦心灰意冷,則很快會昏睡過去。
或許這一睡,他再也不會醒來。
獄警極力地按住林雪宜,不讓她掙扎,可林雪宜哪肯輕易放棄。所以她必須製造各種聲音來喚起雷遠的注意。
「哈哈……」林雪宜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見森川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林雪宜大聲笑道:「我看你們小鬼子個個蠢得像豬一樣,他要是死了,你們想知道的秘密向誰問去?」
森川紋絲不動。
「我也是醫生,這樣的失血量就是一個正常人都受不了,何況他的身體本來就已經很羸弱!」
森川焦躁地挪了挪身子,終於忍不住了,斥聲道:「你還能說點我感興趣的?」
林雪宜眼裏好像笑出了淚花,「我這兒沒有你感興趣的,他或許有……不,他肯定有,你要不去問他啊!」
「看來,你是鐵心要看着你的男友下地獄了!」
「下地獄的是你們,你們每個人都不得好死!」
森川愈加煩躁,無心和她鬥嘴,心情此時已十分沮喪,一方面他確實不想讓雷遠出現意外,他也清楚知道,此時的雷遠正徘徊在死亡邊緣,如果他死了,的確前期所有的辛勞會付諸東流,到時候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可大言既然放出,已無退路,除非有人給他一個台階;此外,森川執着認為,這樣的刑罰一旦實施,就眼前的這個年輕女人一定會心慌失措,說不定馬上說出心中的秘密……可現在看來,這個女人倒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是和他不着調地耍貧嘴,涉及到核心的東西一概不說……森川想到這兒,突然一激靈。
或許,他們真的不是真愛!
起碼,這女人對他不是真愛!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閃出陶若歌的模樣。
正當森川意亂神迷之際,身後的古屋快速從人群中閃出,三兩步跑到鐵架前,一腳把地上的咖啡杯踢飛,馬上伸手去探雷遠的鼻息,俄頃之間,對站在雷遠身旁的吳誠喝道:「把他放下來!」
吳誠有些遲疑,用徵詢的目光看了一眼遠處的森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