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顫抖着手,從小太子的手裏,接過欠條,在這一刻老頭差點哭了……他永遠沒法忘記,在罷免他三司使的前一天,柴榮招他過去,君臣沒有多餘的話,柴榮只給他兩個選擇,要麼簽字,承認欠款,然後靠着一己之力,把窟窿填上,要麼就徹底清查,看看當初的軍糧虧空案,還有大相國寺案,究竟能查出多少東西來!
李谷都懵了,這兩個案子想要查清楚,是絕對不可能了,因為其中有太多陳年積弊,比如某個倉庫,在後晉的時候,存一批糧食,到了後漢就被挪用貪墨了,但是賬面上還存在,等大周建立,一時來不及清查。
管理倉庫的小吏,趁着調運軍糧的時候,就把這批並不存在的糧食調走,然後報一個「耗損」,不但抹平了賬目,還順便領了一筆軍糧的錢,大撈了一筆!
當然了,隨着整頓吏治,清查貪官,很多有問題的官吏被罷官了,甚至有人掉了腦袋,但是經年的爛賬,卻是無從查起了。
別說柴榮,葉華,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沒用。
可案子雖然查不清楚,但虧空卻能算在李谷的頭上,誰讓他是三司使呢!
這些爛事,只要掀開十分之一,就能把李家滅了九族!
沒法子,李谷就像楊白勞一樣,按下了手印,乖乖簽了欠條借據,李谷都不知道怎麼從金殿回來的,那一刻,他的世家都陷入了無邊黑暗……
才幾個月的功夫,居然起死回生,欠條回來了!
李谷喜極而泣,哆嗦道:「老臣,老臣拜謝殿下大恩大德!」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哭哭啼啼,鼻涕都出來了,郭宗訓還想不太明白怎麼回事。
「你不用賣糖糖了吧?」
李谷愕然,這什麼意思?
見他不吱聲,郭宗訓就自顧自道:「太好了,你記着啊,每天給我送一大塊糖糖,要鍋那麼大!」
說着,他還用手比劃了一下,李谷哭笑不得,也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能諾諾答應。
郭宗訓喜滋滋跑出去完了。
值房裏只剩下兩個人,李谷撣了撣官服,正了正烏紗,衝着葉華,深深一躬。
「侯爺,救命之恩,李某銘刻肺腑!我,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李相公抹着眼淚,又要哭了。
葉華擺手,「行了行了,你走到今天,我也沒幹過什麼好事,咱們倆算是扯平了。」葉華拉着李谷坐下。
「李相公,咱們還是說點正事……你現在造假幣,江南的情況如何,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
李谷抹了抹眼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探身道:「侯爺,老夫真是服了,你這一招啊,實在是高明!現在的江南,已經亂起來了,我估計李弘冀小兒,他要承受不住了!」
李谷可不是信口胡說,所謂發展經濟,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任何作用力,都會產生反作用力。
李弘冀分析葉華成功的經驗之後,他認為應該發展作坊,賺錢強軍,江南的絲綢是最有競爭力的,李弘冀籌建了一座三千架織機的作坊,同時他還派人跑到五丈河,觀察了許久,把水力驅動的方法也學會了。
金陵出現了同時能織八根絲線的紡車,產量快速增加……這在許多人看來,是巨大的進步,江南要走上富裕繁榮的道路了。
可是別忙,再多想想!
絲綢產量增加,就需要更多的生絲,生絲不是憑空冒出來的,需要種植桑樹,養蠶繅絲……要種植桑樹,就要改農田為桑田,這件事情他想讓韓熙載去辦,結果韓熙載跑了。
李弘冀不得不弄出當十大錢,用近乎明搶的手段,從吳越掠奪生絲,滿足金陵作坊的需求。
一時間江南的紡織業進入了超高速的發展黃金期。
李弘冀比較開明,他鼓勵使用女工,大肆從農村招募青壯勞力,甚至規定了基本的工錢……這一套都是葉華用過的,他全盤搬過來,還發揚光大。
造成的結果就是大量鄉村勞動力,湧入城市,城市的人口暴漲,可相應的房產建設跟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