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趕上陰雨天,沉悶壓抑,喘不過氣。
劉繼業在院子裏已經不知轉了幾圈,從黃昏一直轉到了掌燈,唉聲嘆氣,愁得五官都聚在一起,舒展不開。
「相公!」
夫人輕聲呼喚,劉繼業遲疑一下,埋怨道:「你身體不方便,怎麼出來了?孩子睡了?」
「嗯!」
折氏走到了丈夫身邊,柔聲道:「心裏有話憋着難受,說出來,天塌下來,咱們一起頂着!」
不愧是將門虎女,折氏就是和尋常女子不同。
劉繼業連連嘆氣,「夫人,我也不是想瞞着你,陳摶的話你也聽了,我現在真是心亂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
折氏頷首,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指了指隔壁,「賣藥材的孫家搬了。」
「哦!他們搬家了?」劉繼業驚問道:「我們軍中還管他採購藥材呢!他怎麼跑了,一點動靜沒有!」
折氏苦笑了兩聲,「這大周的人馬還沒打過來,人就跑來,其實大傢伙的心裏都有一桿秤,清清楚楚的!」
劉繼業張了張嘴巴,不得不承認,夫人說的是對的。
河東只有12州,劉崇又是個沒骨頭的傢伙,只會認賊作父,偏偏他的對手雄才大略,才登基不久,就看到了新氣象。
輕徭薄賦,鼓勵商賈,聰明人,有本事的人,自然知道誰才是未來。
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是最機敏的一群人,當郭威開始營建新城,疏通漕運,降低賦稅,這幫人就自然向開封跑。
而另一方面,劉崇為了征戰,強行增加賦稅,到處抓壯丁,老百姓苦不堪言,商人紛紛破產,一推一拉,結果就是晉陽等地,商人出逃,百業蕭條,誰都沒有好日子過。
見微知著,劉崇的未來的確不怎麼樣!
但人家提拔重用自己,平日賞賜不斷,恩遇有加,如果背叛了劉崇,也說不過去,劉繼業陷入了兩難!
「不管怎麼說,劉崇對我有恩,我,我也不能當背主之人,會被戳脊梁骨的!」他哀嘆道。
折氏清楚丈夫的性子,說白了就是認死理,軸得厲害!
「你知恩圖報不假,可咱們的孩子怎麼辦?還有你們楊家,上千口子,你也要想想他們,劉崇的恩情再大,值得你把滿門都搭進去?」折氏一針見血道:「你來晉陽,是當人質,劉崇提拔你,你也上陣殺敵,前後斬殺了上千契丹人,保護雁門關,對得起劉崇了!難不成,有朝一日,你要替契丹人效力,和大周開戰嗎?」
「當然不成!」劉繼業把腦袋搖晃的和撥浪鼓一樣,握緊拳頭,發誓道:「我只給陛下守邊,絕不南下半步!」
折氏還想去勸,劉繼業煩躁地擺擺手,什麼也不聽,一扭頭去了後面的演武場。
「唉!這頭犟牛啊!」
折氏無可奈何,她沒法做丈夫的主,就這樣,一連三天,到了大軍南下增援的日子,劉崇又集結了一萬精兵,如期南下。
折氏還在坐月子,雖然她身體好,但是也不能出家門,只能祈求丈夫平安無事。還沒到中午,突然劉繼業帶着20個人,風風火火回來了。
他的臉色很難看,見到折氏,立刻問道:「你能跟我走不?」
折氏不明所以,可丈夫這麼說,必然是有原因的,她立刻點頭,「咱們一家人,生死都要在一起!」
「那好,我準備馬車,你帶着孩子,咱們立刻回麟州!」
折氏連忙點頭,她讓人備好馬車,多多放被褥墊子,抱着孩兒,只帶着隨身的東西,就跟着劉繼業出了晉陽……等離開晉陽20里,劉繼業猛地圈回戰馬,用刀在地面上狠狠一划!
「從今往後,我叫楊繼業!錚錚鐵骨的漢家兒郎,絕不給胡人當奴才!」
說完,他又取出幾根箭,用力折斷,扔在了路上,做完之後,他還不解氣,把身上的一件官服脫下,揮動手裏的刀,切成了碎片,徹底和劉崇一刀兩斷!
跟隨他的部曲紛紛效仿,斷箭明誓,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