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府,廣德縣,來燕鎮。
來燕鎮之名,得自於唐時大詩人劉禹錫一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小鎮因之而聞名遐邇,引得無數遊人騷客前來造訪,亦是讓這個尋常的水鄉小鎮繁華起來。
天剛蒙蒙亮,來燕鎮籠罩在一層薄霧中,一名差役神色焦急,步履匆匆的奔入柳宅,一面大叫道:「快去稟告柳捕頭,出大案子了!」
管門的老家人瞧他跑得滿頭大汗,不敢怠慢,忙入內堂通報去了。
那差役焦灼的在院內來回踱步,即使晨寒襲人,他背心卻止不住湧出一層層細密的冷汗。
不一會兒,一個矮矮胖胖的男子一面穿着公服,一面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吵什麼吵?嚷什麼嚷?一大清早擾人清夢,張小六,你要是不說出個好歹,休怪本捕頭狠狠揍你小子一頓!」
差役張小六跺了跺腳,發急道:「柳老大,柳頭兒!你要揍小的什麼時候都可以,實在是出了大案,現在連知縣老爺都趕過去了,耽擱不得啊!」
「哦!什麼大案?」
柳捕頭在老家人的幫助下,迅速穿好了公服,見張小六說得鄭重,面色也是一肅。
柳捕頭名為柳飛鳳,已在來燕鎮當了近二十年的差,乃是地頭蛇一般的人物,廣德縣換了數任知縣,他卻依舊是紋絲不動。
據柳飛鳳私底下吹噓,他本是京城六扇門的名捕,江湖人送諢號「千里飛燕」,到這來燕鎮當差,那是小廟容大佛。
柳飛鳳已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但他生得白白胖胖,外表看起來倒還算得年輕。
「死人啦!」
張小六嘴唇哆嗦着,也不知是因緊張還是恐懼,臉色發青:「有人在鬼洞那邊發現了屍體,至少……至少死了十個人!」
「什麼?」
柳飛鳳驚呼出聲。
他頭皮猛地炸開,連同最後一絲困意也消失了。
來燕鎮多年來平安無事,連傷人鬥毆的事件都很少,更別提死人案件了。
何況一下子死了十多個人,這放在大宋朝二十三路,任何一個府縣都稱得上大案子了。
「該死!」柳飛鳳罵了一聲,大聲道:「快,前面帶路。」
半個時辰後,柳飛鳳緊趕慢趕,進入了山林之中,抵達了在當地極為有名的「鬼洞」。
此刻天色已然大亮,但鬼洞內仍頗為幽暗,是以點燃了十數根火把,照耀得洞內每一個角落都是亮堂堂的。
在洞內站着二十多名官差以及一名身穿官服,頷下一綹長須的中年。
此人正是廣德知縣解成業,眼下他臉色一片青紫,身子打顫,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他才到任廣德不過三月,治下便發生了如此駭人聽聞的殺人案件,解成業豈能不氣極駭極?
在解成業面前,趴伏着一個身穿麻衣的漢子,渾身哆哆嗦嗦,不敢抬頭。
別說這麻衣漢子了,在場包括知縣解成業以及二十多名官差,又有誰不感到害怕?
哪怕身邊就是明晃晃的火把,火焰炙熱的散發着,可所有人都像是感受不到絲毫溫暖,脊背一陣陣發涼。
便好似在鬼洞之中,真有着一頭頭凶神惡煞的厲鬼徘徊不去,隱伏在暗中,以充滿惡意的眼神緊緊盯着他們。
一切皆因在洞內正中央,正擺放着一張祭桌,四周還有散亂的符紙與未燒盡的紙錢。
最讓人驚怖的是,祭桌下方十數人一字排開,有男有女,跪倒在地,頭顱低垂,渾身染血,赫然早就沒了聲息。
只是在火光搖曳映照下,他們的臉龐發青發腫,又像是在飛快的變化着,顯得極是詭異而猙獰。
「大人,這洞裏不會真的有鬼吧?要不咱們先出去等着。」
一名官差環顧四周,直感渾身不自在。
「荒謬!這天下間哪有什麼鬼怪?」解成業厲叱道。
雖然他心底也感恐懼,但他更為自己前途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