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周真真該死。」皇帝一下子又拍在桌上,接着就對送奏摺來的司禮太監道:「這是內閣送進來的,沒有票擬?」
「這奏摺居說是先到內閣,內閣不敢遞,叫黃道周取回去,後來黃道周又從會極門直接送進來,奴婢等不敢堵塞中外,只好送到皇爺御前。」
這也是崇禎自己的嚴令,會極門送入奏摺到司禮監,司禮絕不准把奏摺不送過來。在魏忠賢掌權的時期,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奏摺根本不送到御前,直接由司禮監就處理了。
崇禎氣的滿臉通紅,王德化湊上前看了幾段,也是嚇的面色蒼白。
黃道周相當直率,坦言大明已經到了亡國關頭,而黃道周斷言,這種局面的根子是出在崇禎皇帝自己一個人身上。
黃道周認為,皇帝處置魏閹一黨極為果決,並無問題,但其後在和記的事情上過於操切。和記雖然是反逆,張瀚也是居心叵測的狂悖之徒,但其反意未露,朝廷理應徐徐圖之,一步一步先接替和記商行的作用,再梳理九邊,調整財政,與民休息,使宣大民心重附朝廷,而不是急切圖之,佈置失措,結果弄的一團糟糕。
接着又是沒有果斷的堵住流賊,導致流賊禍亂諸省,直接使北方的情形雪上加霜。
最為關鍵的,黃道周指出京中權貴大量囤糧,甚至親藩的官店也在京大量買糧,與民爭利,積奇謀利,這樣的行為皇帝一無所知,並無任何處斷,這顯然就是皇帝初臨大寶,對軍政事務不熟,對民生大事也並未放在心上所致。
而現在糧價到如此高位,不要說百姓,連士紳,商人,乃至低品的文武官員都處於飢餓之中,這樣下去,餓死幾十萬人幾百萬人也不是不可能。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皇帝就不必考慮太多,需要趕緊急速撲滅威脅漕運的流賊,迅速督糧上京,在漕船未至前,應嚴旨令南方的地方官員多籌糧北運,同時盡最大努力把通州大倉的幾百萬石糧放出來救急。
黃道周認為,幾百萬石糧足以令千萬軍民撐過最困難的兩個月。
兩個月後,流賊不堪一擊,漕運重複開通,大量官糧北運,又可以接濟北方困境,而春夏之交,春收在即,而且遍地野菜蔬果,百姓想餓死也難了。
總之現在是救急之時,黃道周奇怪皇帝為什麼不能早下決心,以致生民遭遇如此痛苦。而皇帝諸多舉措失當,顯然還是缺乏必要的認真的學習,他勸皇帝早開經筳,選拔純儒教學,學習聖人大道,以對治國有所助益……
崇禎看到最後時顯然已經氣昏了頭,黃道周根本沒有考慮到少年皇帝的好強心理,就算考慮到了也仍然不會理會。
在這些純儒的心裏,有話便是要直說,要諷君之過,而不是逢君之好,只有痛加直言,使皇帝走到聖人之教的大道之上,才不愧一生所學,也不愧朝廷給的俸祿。
「抓住他,趕緊抓住他。」崇禎氣的渾身顫抖,黃道周等於是揭下了他最後的遮羞的衣袍,除了肯定他抓魏忠賢外,皇帝即位之後至今的這段時間,在黃道周看來沒有干對一件事,而且皇帝還不好學習,剛愎自用,性格偏執而急燥……這其實是相當中肯的評價,如果一個人能正視自己,並且在提醒下改變自己,那就是賢君和賢人模式了,當然很明顯,崇禎皇帝不是這種模板下的君主,他明顯更信任自己。
僅看崇禎朝沒有一個大臣能建立起自己牢固的權力網來做事就能明白了,奸詐如周延儒,隱忍如溫體仁在相位時也是一樣,他們得到了很差的評價,也幹了很多壞事,但恰恰是他們能在崇禎手底下干最長的時間,而別的首輔或普通的閣臣,最多一年就被從內閣里攆走了。
皇帝如此震怒,曹化淳知道黃道周怕是活不下去了,當下立刻答道:「奴婢立刻去辦!」
「不要送北所了。」崇禎大吼道:「抓到午門外,打一百仗!」
「是,奴婢遵旨!」
曹化淳嚇了一跳,天啟年間弄死的東林黨人不少,但並沒有公開杖斃,都在在錦衣衛北所里暗害致死,而如果皇帝將黃道周這樣知名的大儒抓到午門杖斃,名聲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