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這回,母后的心也是向着兒臣這邊的。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幽幽子竹林,深藍倩影立在一方翠綠之中,磊落如風。
語氣雖柔弱,卻也依稀透出幾分刻入骨血的堅定。
淡漠的視線在觸及石碑時,驀然炙熱萬千,眼裏不經意間露出的狠意,被唇角的所苦笑掩蓋。
未知離別,苦入心扉。
一筆硃砂綴在眉心,兩黛眉如山墨水畫,迢迢千里,丹鳳眼墨黑的吸人心魄,嫵媚天成,瓊鼻上冒着晶瑩細小的汗珠,朱唇抹了口脂,艷麗得似天邊最後一抹紅霞。
與如今天色,相得益彰。
站了許久,太陽緩緩沒入地平線,吞沒了灑落在世間的最後一點光。
陰暗覆蓋着整片大地,籠罩在她身上,如浩瀚的光突然聚起,璨然集於她一身。
她就是臣子茶後談資里的殺人不眨眼的百里殿下,子民心中敬而遠之的扶桑殿下,高位背後的孤獨,權利中的濁漣,隔着煙雨,誰能看清她的苦楚。
倘若喻她為縹緲於人間的神詆,那就是以翩翩驚鴻而絕色無雙,才華驚絕而榮華半世自居。
可縱她再如何聰慧過人,才華橫溢,也不過一介女流,在這男尊女卑的天下,坐擁百萬大軍,她是不為世人所容的存在。
縱然生而尊貴,有些時候,她也會感到力不從心。
九歲喪母,十一歲失摯友,她所遇所失,所承受的疼痛,又有幾人能知?
人人艷羨她命好,卻不知她的命里盡數是劫。
「母后,兒臣曾發了重誓,要不惜一切護青哥哥周全。可到頭來,青哥哥卻是為救兒臣而亡。
兒臣欠青哥哥一條命,亦欠了皇兄一條命。
望母后泉下有知,助兒臣早日報恩,助皇兄早日重主東宮。」
百里與歸低頭靜靜站着,斂着墨黑的眸子,滾燙的淚珠由着眼角滑落,滴在石碑上,沾濕纏綣過往。
曾經幾許餘生的過往,又將止於何時?
不管止於何時,發生過的,再沒法改,而翩鴻如青絡,也沒法再回來與她執子定輸贏,執筆繪丹青。
如今六年已逝,她執筆作的畫,也是時候題名裱金框。
想到此處,百里與歸才抬手抹開眼角殘存的淚,一甩衣袖,後退幾步,雙膝跪在石碑前,激起墓前的幾片落葉。
多少念及了兒時的親情,語間有着不易察覺的柔軟。
「也請母后恕兒臣不孝之罪,這顛覆天下的罪名,兒臣此生是背定了,屆時青史遺臭萬年,母后若是被史官牽連,可莫到黃泉之中怪罪兒臣。」
不過,怪不怪都無關緊要了。
她想。
正如竹箋所現,紅塵渡她,她則渡世人,一方青竹林,一落衣冠冢,紅鸞星宿,吉鳥入世,福禍所至,天下將亂。
竹林早早的籠上一層朦朧,斑駁的影子拉的很長,長到可以同以往走的路相提並論。
百里與歸終是壓下了繁雜的心思,認真思量起了今後,替一位已然殘廢的皇兄謀得皇位,屬實不容易。
不過,早在七年前,她的棋就已布下,她遠赴邊關,得赫赫戰功,是民心所向,不可謂用計不深遠。
「主子,嶸瀛兩人已從扶桑城啟程前往瑤都,藍大人安排了暗衛一路護送,遮掩各路耳目,應是萬無一失。」
欒欒踏着夜色緩緩走來,規規矩矩的跪在百里與歸右手處,黑衣如影,悄無聲息。
只是見百里與歸精神不振,面色有些凝重。
百里與歸沒說話,欒欒也就跪着,並無怨言。
百里與歸靜靜看着的面前的無字碑,眼中平靜,泛不起一點波瀾。
直到石碑前三柱香燃盡,腿已發軟,由着欒欒扶她起來,踉踉蹌蹌上了馬車。
馬車外即使寂靜如常,也會在恍惚間,帶着些難以憶起的東西,使她,觸碰不得。
百里與歸放下車幔,再抬眼時,眸中竟是半點溫情不存,仿若剛剛那個孤弱得不堪一擊的女子並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