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德讓有些驚訝地看着她:「怎麼忽然想到這個?」
燕燕道:「中京還在營建的時候,我日日盼着。筆神閣 m.bishenge。com真搬進了這新皇宮,我卻總懷念上京的宰相府、崇德宮,那才是我待了一輩子的地方,一花一木我都熟稔於心。」
韓德讓拍了拍燕燕的手道:「左右我們如今都無事,我陪你回去走走。」
他們回到了上京,但見上京城的街市比從前蕭條了許多,畢竟已經遷都了。
他們又回到了蕭思溫府,韓德讓扶着燕燕在庭院裏行走,燕燕看着四周景致,笑着說起童年舊事:「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常和大姐、二姐在這裏舞劍。爹爹就在那邊樹下飲茶。」
韓德讓看去,竟似看到了當年情景。
他陪着她看了烏骨里的房間,也看了胡輦的房間。這地方一直保留着原來的樣子不動,哪怕時光已經過去了數十年。昔年的天真少女,如今已經白髮蒼蒼。
他陪着她去了蕭思溫墓,也去了烏骨里的墓。
燕燕自嘲地道:「我想來看二姐,倒忘了也許二姐並不想見到我。德讓,我真是後悔啊。若是那年,沒有一時心軟放二姐去找喜隱,她就不會被喜隱迷惑,越陷越深,終於無法自拔。」
韓德讓道:「性格決定命運。就是沒有你那一次,只要喜隱不死,她終究還是會和喜隱走到一起的。」
燕燕道:「也許吧。可我總想着,二姐從前待我也是很好很好的。只是走到最後」她的眼角有淚流下。
當夜,她就做起了噩夢。
她很少做噩夢,而當韓德讓把她叫醒,整個人似乎都虛脫了。
韓德讓問:「做噩夢了?」
燕燕抓住韓德讓的手:「是。」
韓德讓道:「你夢到什麼了?」
燕燕欲言又止。
韓德讓問:「怎麼了,有什麼事,還不能對我說嗎?」
燕燕忽然說:「德讓,我想請你幫我去看看大姐。」
韓德讓敏感地道:「你夢到她了?」
燕燕嘴邊泛起一絲苦笑。
韓德讓猶豫地問她:「你,就只讓我看看她嗎?」
燕燕欲言又止,最後長嘆一聲:「是,就只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韓德讓按住燕燕的肩頭,緩緩道:「好,我替你去看看她。」
懷州,韓德讓的馬車停下。
車內,信寧呈上一個瓷瓶道:「大人,您要的東西。」
韓德讓接過瓷瓶,放入懷中。
信寧忍不住道:「大人,您真的要」
韓德讓凌厲地看他一眼,信寧低頭不敢再說。
韓德讓站起來,緩緩走出去,走進胡輦幽禁之所。
侍衛引着韓德讓進來,一邊介紹說:「皇太妃的身體很健康,日日早起舞劍,風雨無阻,一年到頭都很少叫醫者。」
韓德讓輕嘆,他寧可她身體衰弱,病骨支離。
他站在那兒,遠遠地看到白髮的老年胡輦正在庭院中練劍。福慧和她對練,兩人旗鼓相當,身手矯健,僅從背影看不出絲毫老年痕跡。
胡輦練罷收劍,回過頭才看到韓德讓,她略有些吃驚,隨即爽朗一笑:「你來了。」
韓德讓緩步走到胡輦身旁:「數年不見,皇太妃風采依舊。」
胡輦自嘲地道:「如今我不過是個閒人,日日不過吃喝睡,除了保養身體也別無他事。更何況,當年撻覽阿缽囑我要好好活着,我自然不能辜負了他的期盼。」
韓德讓道:「你還念着撻覽阿缽嗎?」
胡輦凝視着韓德讓,輕輕一嘆:「撻覽阿缽很好,是我這一生遇到對我最真心、最好的男人。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有把他當回事。可是,他卻真的對我用了心,他的年輕和熱誠將我這顆冰冷的心焐熱了。」
韓德讓肅然行了一禮:「是燕燕為世俗的偏見所惑,真正誤了你。我代她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