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錢。
不過有些寒酸,畢竟我們吃飯的地方,是在白家大宅的院子裏。
你有沒有什麼賀壽詩」「唐伯虎那首怎樣」朱銘問。
朱國祥問:「唐伯虎哪首啊」朱銘賤兮兮說:「這個婆娘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塵。
兒孫個個都是賊,偷得蟠桃獻至親。
」朱國祥立即想起來,這首詩他雖沒背過,卻在電視劇里見過,頓時哭笑不得:「白老太君都九十歲了,你就不怕她有心臟病,一口氣兒沒喘過來,壽宴當場變成喪席」朱銘笑道:「我問過了,白老太君硬朗得很,一直都沒病沒災的。
鑑於二郎神那事,我還專門打聽了,宋代已有壽桃風俗,也有西王母蟠桃宴的傳說。
」「沒必要冒險,重新想一首祝壽詩。
」朱國祥還是選擇謹慎。
朱銘仔細想想:「就慈禧那首吧。
」「慈禧還寫過詩」朱國祥感覺有些意外。
朱銘說道:「其中一句,你肯定聽過,可憐天下父母心。
」「這個好!」朱國祥當即拍板。
沈有容家裏,只有練字用的草紙,但什麼紙張無所謂,重要的是上面所寫。
朱國祥當即去取水研墨,攤開一大張草紙,裁成4紙大小使用。
兒子旁邊念詩,老爸揮毫寫下,朱國祥的毛筆字,可要比朱銘漂亮得多。
等到半上午,墨跡早干,朱國祥道:「拿錢出門!」把孩子也帶上,徑直前往白家大宅,門口居然還排着幾個送禮的。
當然不是貴客本人,而是他們帶來的隨從。
輪到父子倆,朱銘把禮物放桌上:「禮錢足佰,壽詩一首。
」負責接收禮物的奴僕,把鐵錢扔進框裏,又小心拿起草紙,打算放在旁邊壓着,那裏已經壓了幾首賀壽詩。
或許是因為草紙太過扯淡,奴僕在放下之前,忍不住看了兩眼,居然贊道:「好詩!」收禮的奴僕有兩個,一個登記,一個接收。
負責登記之人,是白大郎的書童出身,目前協助白大郎打理產業。
負責接收之人,是白二郎的書童出身,目前在縣裏給白二郎做管家。
「兩位裏面請!」白二郎的管家是個識貨的,態度瞬間變得恭敬。
他將朱銘父子送進去之後,又喚來一個打雜的奴僕:「把這首詩,親自交到二郎手中。
」裏面的客人,已來了不少。
有來自各村的鄉紳,有來自縣城的富商,有老白員外提拔過的吏員,也有少數頗具名望的讀書人。
院中還搭了個戲台,此時尚未上菜,貴客們吃着零食,正在一邊聊天一邊看戲。
知縣名叫向弼,字緯天,跟白老太君一起坐主桌。
李含章和鄭泓,當然也坐主桌。
得知李含章是州判之子,知縣向弼非常熱情,從頭到尾都在主動交談。
白家二郎白崇武,則四處遊走招呼客人。
這廝白白胖胖的,又笑容滿面,還會說場面話,稱得上是八面玲瓏,跟誰都能聊得笑聲連連。
剛聊完一桌,奴僕就遞上草紙:「二郎君,秦管家讓俺送來的。
」白崇武接過一看,只見草紙上寫着——「幸得相邀,赴老太君九十壽宴。
余身無長物,惟獻壽詩一首,以報主人家之青睞。
」「世間爹媽情最真,淚血溶入兒女身。
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
」「朱國祥攜子朱銘拜上。
」說實話,慈禧的這首詩,除了最後一句,可謂寫得一塌糊塗。
拋開歷代聲律變化不講,就算是放在清代,按當時的北京官話,此詩也是「失粘」的,即平仄格式大有問題。
白崇武雖沒中過舉人,但也正兒八經讀過書。
看完前面三句,已是眉頭緊皺,只覺得辣眼睛。
直讀到第四句,他突然就露出微笑。
沒有第四句,叫做失粘,打油詩一首。
有了第四句,叫做拗絕,化腐朽為神奇。
在詩歌創作方面,平仄、對仗和押韻,都是可以突破規則的。
唐人最不講究,宋人比較講究。
明代詩人為了復古,曾有一段時間,故意去學唐人的不講究。
拿着草紙前往主桌,白二郎雙手捧上前:「祖母且看。
」白老太君也念過書,但學問不高,打油詩正合她的鑑賞水平。
老太太認真把詩看完,頓時笑得合不攏嘴,露出兩排光溜溜的牙床:「寫得好,寫得真好,俺喜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