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宣聽得沉默起來,李曦明的話語並非沒有道理,可這般落在他耳中冰涼涼,滿是無情,老人望着面前的年輕道人的明陽光華,突兀地發覺了:
「他已經不是當年固執己見、一心修行的孩子了,修為站在了高處,家中就須聽他的…」
「倒是這無情一如往日,倘若如此作了,宗法置於何地?族法又該如何來看?…百年定然亂象猙獰,唯此一脈明陽,四脈置於何地?豈不成了笑話!」
他沉默片刻,緩和地勸道:
「卻也不急,興許後頭還有轉機。」
李曦明點頭,低聲問道:
「可要我去北邊看一看,接應一二?」
李玄宣哪裏肯答應,這老人委婉道:
「你有心就好,不可再往北去了。」
「我前去煉丹,有事派人喚我即可。」
李曦明回禮退出去,他的話卻壓在老人心頭,李玄宣沉沉地想着:
「四脈制衡,全憑青杜嫡系與自幼混居,倘若明陽後裔漸長,明陽本就專橫,豈能與凡俗稱兄道弟?恐怕自稱嫡系,藐視四脈。」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那一天,可李玄宣看得東西太多了,老人往位上一坐,思慮道:
「這事還須問問曦峻,也不曉得他傷勢如何了。」
若不是有那枚寶藥【地望血石】,李曦峻當日就要隕落在湖上,閉關這幾年毫無聲音,老人也從來不敢打擾。
李曦明這頭出了殿,才走到自己的丹閣前,已經有數人等在閣外,為首者正是安思危,身後跟着一中年男人,三十餘歲的模樣,身旁拉着一女人,手中還攥着一娃娃。
李曦明駐足看了一眼,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安思危,身後那彎腰躬身的中年男人頓時上前來了,低聲道:
「父親大人…」
「喔!」
李曦明愣了一下,答道:
「承晊啊…」
眼前人正是他的長子李承晊,生來並無靈竅,很快便被放下山去了,李曦明日日閉關,眼睛一睜一閉就是幾年,已經認不得長子。
這中年男人李承晊只急急忙忙牽過那孩子,很是緊張地道:
「父親大人!承晊明白父親時間不能耽擱,那時與妻子約為婚姻,後來周暝出生,不巧父親閉關,都不敢進山…今日是孩子查出了靈竅…承晊實在不敢耽擱,就腆着臉進山來了!」
李曦明縱使是鐵石心腸,這話聽得也是挪不動道了,拉過那孩子看了看,仔細一問,天賦果真是差極了。
「大父…」
孩子眼巴巴地叫了一聲,李曦明只好牽着,心中酸楚,有些不好面對他們,揮手掩飾:
「先留在我這裏看一看,無事便退下吧!」
夫妻倆千恩萬謝地退下了,李曦明莫名問了一句:
「他倆如今過得如何?」
安思危低聲道:
「按照族正規矩,嫡系凡人不得經商、不得掌權、不得兼併田地、繼承屋宅…公子如今以教書為生。」
李曦明讓人帶孩子下去,仔細地看他把東西安排好,發覺孩子竟然早就把行李帶上來了,心中滋味莫名,輕聲道:
「帶我下去看看。」
安思危受命,兩人一同駕風落下,迅速穿過一大片規規整整的屋殿,正頂着晚冬的寒風,一片燈火連綿,在鎮中的一所小屋上停住了。
小屋並不顯奢華,只是尋常住所,瓦片發黑,有幾塊碎裂,並沒有補過。
李曦明剛才耽誤了大半個時辰,又正值深夜,夫妻倆已經回了寢,他在屋頂上止步,盯着那處裂痕,突然不走了。
築基級別的耳力讓他在屋頂上也能將動靜聽得一清二楚,聽着兒媳的聲音:
「這下有了靠山,暝兒日後的道途定能好走。」
李曦明聽了這話,微微抬了抬下巴。
「那是!」
李承晊的聲音不如先前低微順從,透露着幾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