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廢掉錦衣衛、東廠,讓臣子真正有了尊嚴,有了地位,不再是匍匐皇帝腳下的一條狗,天高海深,也不為過。可是享受久了,他們就麻木了,以為都是理所當然,相反,他們會覺得皇帝大權獨攬也沒有什麼,甚至有人想借着皇帝的威望,讓自己更上一層樓。」
「呸!都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罵娘的小人,十足小人!」譚綸氣哼哼罵道。
可是他思量一下,也明白了譚綸的意思。
人世間有很多奇怪的現象,就拿一些老人來說,有幾個孩子,老人通常住在一個孩子的家裏,吃喝穿用,生病照料,都是這個孩子付出。平時免不了吵架摩擦,老人滿肚子火氣。
其他的孩子呢,隔三差五,過來看看,帶着點水果點心,噓寒問暖,老人就會非常高興,大讚孝順。
子女之間,偶爾送禮派,就打敗了養生送死派!
升米恩斗米仇,說的就是唐毅目前的狀態。
他在台上一天,大家不會時刻念着他的好,總想着自己少得了多少,總看着唐毅任用私人,提拔門生弟子,他們滿肚子怨氣,盼着一個人取代唐毅,能給他更多的好處……哪怕那個人是萬曆,是皇帝陛下,他們覺得也可以一試。
心態就好像買彩票一樣,有夢最美!
吳百朋也是多年的老臣,他未必真心保皇,但是卻難免對唐毅的微詞,覺得皇帝值得同情,懷有希望。做事的時候,自然會暗中庇護。
琢磨明白了這些人的心態,譚綸和曹大章互相看了看,臉色都不好,他們也不傻,朝廷之上,有多少懷有這種心態的臣子,誰也說不準,但數量肯定不會少。
查,就會讓人以為唐毅追着不放,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要針對萬曆下手,他們就會想盡辦法,虛應故事,不願意成為攻擊皇帝的急先鋒。
「真是一幫餵不熟的白眼狼!」譚綸再生氣,也沒有什麼辦法。
「算了!」
唐毅擺擺手,「這個案子不要查了。」
「啊?」曹大章忙說道:「不成啊,行之,你放過了他們,他們可未必放過你,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着。如果不把真兇找出來,明正典刑,那些宵小之徒還會從中作梗,那才是永無寧日呢!」
唐毅輕哼了一聲,「誰說我會放過他們的?」
一扭頭,唐毅道:「以內閣的名義,立刻明發天下,明年就是萬曆九年,萬曆十年,我的任期一到,絕不留戀,會辭去一切官職榮譽,做回一個普通的百姓。從明年開始,各州縣省道,進行京察大計,考評官吏,進行全面改換,能者上,庸者下,在京察之前,所有縣令,除特殊情況之外,限期三個月進京,我要召開會議,同他們談一談治國理政。」
唐毅的一番話,聽起來和刺殺案子一點關係沒有,可是仔細一品味,三個人卻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一個個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
高,果然是高!
唐毅此前一再提出任期的問題,但是很多人都不以為然,畢竟唐毅年富力強,威望潑天,誰能捨得放棄一切權力?
大家都猜測,到了任期,唐毅一定會在各方的挽留之下,上演三顧茅廬的好戲,借着民意難違,繼續幹下去。
你把位置坐死了,別人沒有上升的空間,誰能甘心?
這幫人集結在萬曆的周圍,結成所謂保皇黨,要用各種卑鄙手段,搶班奪權,也就再自然不過了。
可是唐毅按照規矩,正常退休,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也就標誌着從此之後,文官體系能夠自主運作,裏面的每一個角色,從入仕,到升遷,再到退出,完完全全,不需要仰賴皇帝的恩賜,也不用藉助皇帝的權威。
如此一來,文官集團才能真正成型。
而且唐毅辭去一切官職,等於是立下了標杆,其後的人物,試問誰的功績能和唐毅相提並論?他們能打破慣例嗎?皇帝再想用封妻蔭子,誘惑百官,只怕是永遠做不到了。
這一手是從根子上瓦解保皇黨。
至於召天下所有縣令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