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一招手,一股柔風將冥刓帶至身邊。
冥刓剛要請罪,冥九抬手阻止,她沒有看冥刓,而是眼神平靜地看着下方那個人族少年。
方青渾身是血,宛如剛從血海中爬上岸,連他的眼睛都被鮮血浸灌,已經完全睜不開,站亦是站不穩,可方青依然用他白骨嶙峋的手臂指着冥九,道:「還有誰?」
冥九淡漠道:「你若能接我一招,我就饒你性命,這裏的人族修士亦不用再鬥獸。」
第五個人,便是冥九自己。
方青大聲道:「鳥女人,來吧!」
當日方青墜入地底,花了一株靈草救了冥九,卻反而差點被她殺,心裏一直憋着口氣,今時今日發泄出來,當真是痛快。
冥族之主,被方青稱為鳥女人,一時間整個場面鴉雀無聲,溫度陡降,不管冥族還是人族,所以有人都看向那位美若天人的女子,正在調息的冥刓更像是被觸動逆鱗,眼中殺意盡顯。
可令人詫異的是冥九並沒有動怒,只是揮了揮袖。
一粒黑點從她袖中飛出,旋轉變大,如同一片黑雲般懸停在方青上空,竟是一座鼎。
冥九登基時,燒祭文於一座大鼎內,是為厚土鼎,厚土鼎是冥族的祭祀聖物,更是歷代冥皇的命火,冥皇安在,厚土鼎燃燒不止,如若冥皇身死,厚土鼎便會熄滅。
而厚土鼎分子母,那座承載冥皇命火的參天大鼎是母鼎,而此刻停在方青上方的則是子鼎,只有冥皇的命火在厚土母鼎中燃燒後,才能掌控子鼎。
方青抬頭看去,雖已視線不清,卻能感受到一頭滔天壓力懸而不墜,宛如萬鈞大山,又似海水倒懸,給人無窮無盡的壓迫感。
厚土子母二鼎都是靈器,母鼎太重,古往今來只有一人搬動過,而子鼎可以把母鼎的重量轉嫁到自己身上,一旦壓下來,威力可想而知。當然,冥九不會把所有重量全都轉嫁過來,只會取小小一部分,以此等同華池境。
冥九抬手虛虛一壓,厚土鼎停止旋轉,迅猛壓下。速度之快,仿佛一道黑色光柱瞬間壓在方青身上。
方青雙手撐住地面,單膝跪在了地上,背上是一座古樸厚重的黑色大鼎。地面沒有凹陷,因為方青被迫承受着厚土鼎的所有重量,無法卸去半分。
方青渾身顫抖,身上的刀傷擴大,嘩啦啦流血,在地面上匯聚成一片血池,方青就這樣強撐着,硬是沒有讓雙膝跪地,還咬着牙試圖站起來。
冥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抬起的手,再往下一寸。
背上力量加重,壓得方青身形一晃,肩頭下沉,雙肘彎曲,臉幾乎快要貼在地上。
硬抗如此重壓,方青連七竅都開始流血,且幾乎已經失去意識,看不見聽不到,只有體內骨骼不堪重負的聲音直接響在腦海中,身體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支離破碎。
縱然如此,方青依然堅持着。
冥九的手沒有再下壓,面對如此重負,即便絳宮強者都必死無疑,她不知道為什麼方青能撐住,可她知道方青能死撐一時,卻撐不了多久的。
血越流越多,意識模糊的方青覺得有些冷,有點重,仿佛又回到父母身死的那一天。
秋寒凍骨,田間小路,少年先後背着父母屍體回家。恐懼和自責,仇恨與無措,都化作一份份重量,壓在少年肩頭。身形佝僂的少年只覺好重好冷,卻對自己說一定要堅持住,再堅持一會就好了。
於是此時此刻,已至極限的方青喃喃自語道:「再堅持一會。」
方青眼前忽然浮現出幾道身影。
有一對農村夫婦慈祥道:「孩子,堅持住。」
有一襲紅衣的女子笑道:「快起來,別丟老娘的臉。」
有一位腰懸酒壺的中年男子道:「記住,你是我的徒弟。」
睜不開眼卻流着血淚的方青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好。」
厚土鼎陡然一高。
方青先是雙肘撐起變直,緊接着緩緩直起腰,縱然身形搖晃,幾次差點跌倒,可他終究還是用後頸和背部扛着厚土鼎,一寸寸直腰而起。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