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救?可得占否?」
張祿心說我不再玩占卜了,這硬湊《易經》實在太費腦筋啦——「可試為陛下算之。」我掐手指頭好了,你也不知道我計算的經過,我可以放心大膽地胡謅。於是右手籠在袖中,裝模作樣地一番掐算,最後給出的結論是:「所謂『杼柚其空』。」
劉協不解:「此何意耶?」
張祿莫測高深地一笑:「天機不可泄露也,陛下久而自知。」
劉協想了一想,不得要領,覺得還是等會兒召些博學的大臣過來,再一起參詳吧。隨即又問張祿,說照您的意思,漢朝得諸侯之力,有機會苟延殘喘下去,就不知道還能夠延續多長時間哪?張祿舉起右手,先手掌朝向對方一擺,接着又反過來一擺:「不下十年,多則余不得而知也。」
他是真記不清具體年份了,但印象里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遷都許昌以後,又打官渡、又打赤壁,完了還差點兒被關羽突入中原腹地,前前後後,怎麼也得超過十年了吧?
對談既畢,劉協還想賜宴,被張祿婉拒了——張祿眼觀六路,就察覺到旁邊兒董承面色有些不悅,當即明白:董國舅根本拿不出什麼東西來請客啊!我就算在山上吃不到什麼好東西,那也沒必要跑你這貧民窟里來打牙祭吧?
「余辟穀已久,無須飲食。」
他不打算跟這兒多呆——雖說對皇權、朝廷全都無感,終究眼瞧着一個中原王朝破落到這般地步,心裏也不會有多好受——趕緊說自己還要去陽城訪友,就此退出揚安殿外,又跟徐晃等人拱手告辭,然後翩然而去。
董承還不肯放過他,說你救過我女兒,我卻無以還報,實在於心難安……這麼着吧,我多送先生你一程,權當報答好了。
可是等到身邊兒再沒有旁人了,董承突然湊近一些,壓低聲音問張祿:「先生適才所算,『所謂』句,得非一『曹』字乎?」
張祿不禁吃了一驚,心說我還當你是個大老粗呢,原來讀過書啊,而且心思還挺靈!
那麼張祿說「所謂『杼柚其空』」,究竟怎麼打個「曹」字呢?「杼柚其空」四字,但凡讀書人是都知道的,因為語出《詩經》,是《小雅·大東》裏的一句——全段是:「小東大東,杼柚其空。糾糾葛屨,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既往既來,使我心疚。」
其實答案不在這一句,而只是為了引出上一句的「大東小東」。西周的統治中心在關西地區,稱東方為小東(近東)和大東(遠東),如今劉協從關中的長安逃出來,期盼得到東方州郡的救援、扶保,情境相當之合——張祿雖然說不上有多深厚的學問功底,《詩經》還算基本能夠背誦的,而且他如今腦子動得快啊,想從古籍中揪出句合適的話來,本就是很easy的事情。
更關鍵的,這年月雖然隸書已經開始流行,但有學問的人還是喜歡使篆書,正經讀書人想當官兒,也是不能不學習小篆的——隸書和小篆各自的地位,就跟中世紀的歐洲,各國語言文字跟拉丁文的區別一樣。而隸書極大地簡化了文字書寫,同一個字,往往隸、篆之間的差別,比後來簡體字和繁體字的差別還要大。
若用小篆來寫「曹」字,上面是兩個「東」,下面是一個「曰」。正好「杼柚其空」實打「大東小東」,是兩個東字;「所謂」就是說話,打「曰」字,合起來是個「曹」字。
張祿玩兒拆字遊戲蒙人玩得很開心,可是沒想到竟然被董承一眼給瞧破了。他還挺驚訝,瞧不出這傢伙竟然不是個大老粗,還是個挺有學問的讀書人咧——其實倘若明了其中內情,董承能夠猜到「曹」字,那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就在劉協離開安邑前不久,楊奉、董承爭權,就各自聯絡關東諸侯,想拉外援相助。董承一開始把張揚當靠山,只可惜老張膽子小、脾氣犟,最後還是被楊奉、韓暹他們給氣跑了。至於楊奉呢?有個叫董昭的官員心向曹操,就假冒曹操的筆跡給楊奉寫了一封信,表示願意相助。
董承正在為張揚落跑的事兒惱恨呢,又暗中探聽到了這個消息,不禁大驚失色。要說曹操如今奄有兗、豫兩州,又跟河北袁紹交好,在關東諸侯里論